回到半城要花半個小時左右,路上厲景深說:“趙錢,我死了不要辦葬禮,把我葬到厲家墓園能守著我爸媽還要能看到大海的方向,讓我走的安靜些。”
趙錢在前面專心開車沒吱聲,厲景深也不管他聽沒聽到繼續說道。
“遺產的事你是知道的,幫我處理一下。”
“要是能看到沈知初生下來的寶寶就好了,我想一定長得特别好看。”
“你說,我要不要買點什麼送……”話說到一半厲景深及時止住,“要是知道是我送的她一定不會要,還不如當做不知道。”
“我不想惹她不高興。”厲景深沉著的嗓音有些小聲。
一路上趙錢一個字沒說,厲景深不能受涼,即使車裡再悶熱他也沒開窗,可不知怎麼的,臉上一直冷冰冰的,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遇到紅燈,趙錢停下抹了一把臉,手心是濕的,原來不知不覺中他流了淚。
到了半城,趙錢為了掩蓋自己眼紅,一直低著頭不敢拿正眼看厲景深,把人扶下來。
厲景深輕輕推開他的手:“我自己能走,你讓我自己走回去。”
雙腿有些無力,步伐踉蹌,靠著身體那股毅力他慢慢地走了回去,他坐在陽台上那把平日裡沈知初最常坐著看書的搖椅上,搖椅上放著柔軟的坐墊和靠墊,厲景深握住把手小心翼翼坐上起,搖椅像是鞦韆一樣打著晃。
他往後靠著,仰著頭,此時陽光正好,那麼好的陽光照在厲景深臉上照的清清楚楚,都能看到他皮膚下細小的血管,整個人被光籠罩著,帶著透明的脆弱感彷彿隨時會消失。
“趙錢,你把臥室裡掛著的那件婚紗幫我取下來。”
趙錢上樓,很快手裡抱著婚紗下來了,厲景深小心翼翼的接過,打橫抱著,那姿勢是最標準最美的公主抱,從遠看著,好似他真的懷裡抱著一個人。
他應該是把那件婚紗當成了沈知初。
“夏天是不是快到了?”厲景深問。
趙錢回答道:“還遠著呢。”
厲景深喃喃問:“遠嗎?我怎麼感覺我聽到蟬叫了?”
趙錢說:“你聽錯了,這個時候哪裡會有蟬,蟬要在七月份才出來,那個時候才是最熱的。”
七月份的蟬不會在四月份出來。
厲景深想起沈知初曾問過的他一句。
“厲景深,你見過夏天的蟬在冬天叫嗎?”一句話,就註定了他和沈知初這輩子都不可能。
厲景深苦著嗓子說:“以往夏天聽著蟬叫總嫌它煩,今年特别想聽……但好像聽不到了。”
“趙錢,你能和我講講沈知初最近過得怎麼樣嗎?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趙錢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她過得很好,白家人真心對她把她當親女兒寵,白邱璟也對她很好,沈小姐她的確懷了孕,有十五週了,還是一對雙胞胎。”他昨天就去查了一下沈知初是不是懷了孕,很輕鬆地就查到了結果,過程不算難,有錢就好辦事。
趙錢把沈知初近期的情況講給厲景深聽。
厲景深閉著眼睛嘴角勾起弧度:“那就好……那就好……”
他嘴裡反覆念著著三個字,從大聲到小聲,從清晰到越來越模糊,最後成了無聲的嚅動唇瓣。
他懷裡依舊緊緊地抱著那件婚紗,對著外面陽光笑了笑。
他感謝生命裡能遇到沈知初,感謝她愛過他,感謝結婚那四年裡她對他的付出,感謝她嫁給過他。
今日陽光正好,透著陣陣暖意,一點都不曬,偶爾伴著清涼的微風,他抱著婚紗,手裡還摸著手指上的戒指,戒指內環刻著三個字母:szc
他輕輕摩擦著,似乎要把那三個字給揉進骨血裡,刻在靈魂上。
“嘎吱……嘎吱……”搖椅搖晃著,厲景深往裡側了側身,晃著搖椅,眼眸輕輕撐起一條細縫看著地上快要消失的影子。
果然人要死的時候影子都會離開,就别說是人了。
什麼都留不住,生前所擁有的,死後都會成一場空。
似乎是想通了,厲景深手無力地鬆開那一枚戒指,地上傳來清脆一聲,那枚戒指滾到陽台上的一條細縫裡。
在閉眼的時候,厲景深想的是:今年是真的等不到蟬鳴了,恍恍惚惚中他好像又聽到了那天沈知初背對著他說出的那句祝願。
——“厲景深我願你冬日暖陽有伴,夏日清風相隨,前程似錦,無病無災,遇良人,終白頭……”
“厲總……”趙錢輕輕叫了一聲,迴應他的隻有寂靜。
看到厲景深“熟睡”的樣子,趙錢抽了抽鼻子,伸手推了推搖椅。
“嘎吱……嘎吱……”
厲景深死在了暖陽清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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