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爹便將扇面細細看了,一邊看一邊點頭,鬍子已很長了,便摸著鬍鬚,嘴裡不停地誇讚。
「我兒有出息了,竟能寫出這樣好的字來,看來你二兄和三兄更該好好努力才行。」
我喜歡溫家,也是因著溫老爺對兒女的態度,對兒子嚴肅些,對女兒溫柔些,可滿眼都是濃濃的愛意,從不曾厚此薄彼。他教出的孩子便能心胸豁達,並不一味迂腐。
「二兄三兄可聽見了,再不努力些我便要超過你們了。」寶珠得意地仰著下巴。
「這都是你阿姐的功勞,她養你已大不易,還送你去讀了書,日後定要記得你阿姐的好處。」
她阿孃點了點她的額頭。
「我阿姐自是世上最好的阿姐,我也是阿姐最貼心的妹妹,阿孃,你看阿姐給你們縫的新衣,裡衣全是細棉布的,用水洗了晾乾,用手又齊齊揉軟了才能縫,不過我現在也能幫阿姐縫了。」
寶珠翻來包袱,拿出裡衣來。
當年和我一同賣來汴京的香秀,如今在大戶人家做了姨娘,聽聞要使人往老家捎東西,我尋了她,將這些年給爹孃弟妹縫的衣服並三十兩銀子捎了回去。
前些天那人回來了,捎了一封信,是我阿爹在城裡托人寫的。
自得了我賣身的二兩銀子,我爺奶便鬨著分家,那二兩銀子便按人頭分了,我爹孃隻得了六百個大錢。
房子是爺奶蓋的,自不會分給我爹孃,我爹咬牙領著我阿孃弟妹進了縣城。
我爹有把力氣,帶著我阿弟在糧店做了夥計,我阿孃帶著妹妹給人家漿洗衣物,雖掙不了多少錢,卻在城裡租了房子,如今過得都還好。
如今得了我送回去的三十兩銀子,連同這些年攢的,就能回村買地蓋房子,還能給我弟弟說門親事了。
溫家於我,如同再生。若不是老爺夫人當年慈悲放了契書,誰知道如今是生是死?待親生父母如何,我自該如何待他們,隻一套裡衣,又能算得什麼?
「溫家落難,往日親密無間的親戚朋友皆退避三舍,無一人出面,獨寶銀待我溫家一片赤忱,老爺,若我等還能苟活,日後便叫我肅兒娶了她吧!所謂患難見真情,如此有情有義的女子,還上那處尋去?」
溫夫人摸著我的發頂,當時我並不知她說的肅兒是哪一個,可我自覺哪一個也配不上,他們都是飽讀詩書的公子,若是溫家被赦免,自是還要走仕途的,自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做娘子才好,我如何敢肖想?
「夫人萬不可這般,寶銀如今所做,連老爺夫人萬一都不及,若不是老爺夫人放了身契,寶銀如今還不知是死是活,我做這些皆出自真心,家裡的郎君若是出得這道門,日後必要入仕途的,日後怎能娶個婢女出身的娘子?若是夫人真要謝,待我同寶珠一般便可。」
我還是跪坐的模樣。
「隻看來日吧!如今老夫怕溫家會耽誤了你。好了,再不說了,寶珠,給阿爹倒酒。」
後來這日的事我早忘了,待有一日再拿出來說時,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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