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公公在廊下迎接皇後，輕聲說：“娘娘，皇上心情有些不好，您照顧著點他的情緒，莫要頂撞。”

皇後微微頜首，“本宮有分寸的，公公放心吧。”

慶公公躬身，“委屈娘娘了。”

這話，是打心底裡說出來的，後宮眾人誰不憐惜娘娘啊？任娘娘這些年怎麼做，總是走不進皇上的心裡去。

皇後眸色不動，彷彿心頭已經麻木了一般，泛不起一絲的漣漪，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

她緩步上了石階，推門進去，慶公公在外頭順勢便關上門。

殿中昏暗，所有門窗都緊閉，隻點了一盞如豆燈光，慘淡昏黃的光芒照在那身穿龍袍的帝王身上。

皇後福身拜下，“參見皇上。”

皇帝抬起頭，神情平靜，但眼底卻陰鷙無比，“皇後去看過那兩個孩兒了？”

“回皇上的話，臣妾看過了。”皇後輕聲說。

燈光映進皇帝的眸中，他微微地側頭，“那兩個孩兒，是否正常啊？”

皇後心頭一沉，“皇上，咱們的兩個孫兒，很是正常，有些像你。”

“像朕？”他似怔惘，腦子裡想起貴妃所生的那個嬰兒，心頭驚痛，這驚痛像是放電一般，迅速傳遍了全身，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笑了起來，笑得悲憤，似哭一般，“像朕？像朕？但是朕的孩兒，卻是一個怪物，上天是在責怪朕嗎？皇後，你說朕做錯了什麼？為何上天要這般懲罰朕？是朕施行暴政嗎？是朕不夠體恤民情嗎？是朕張橫霸權嗎？還是朕強征暴斂置民於水火之中？”

皇後跪下，她實在不懂，為何太子妃所生的孩兒是正常的，卻這般觸痛了他的心。

“皇上，不要這麼想，這一切和你沒有關係，是貴妃強行要的那個孩子，那本來就不該存在的，是貴妃私心想固寵……”

“她心裡根本就沒有朕，怎麼會想著固寵？”

皇帝頓發出一聲咆哮，一掃禦案上，所有的東西砰砰落地，他雙手拍著桌面，面容青筋凸顯，“她心裡想著的是那個死鬼，這些年承寵的時候，她也在想那個死鬼。”

皇後從沒見過他這般失控，頓時嚇得臉色蒼白，悲聲道：“皇上，後宮多少娘娘心裡都裝著您？盼著您？您又何苦為一個死去的人虐了自己呢？不值得。”

皇帝盯著她，“那皇後自己呢？皇後心裡就沒有朕嗎？”

皇後嘴唇哆嗦了一下，這樣的話，皇上從不問，也從不在意，她這些年一直說服自己，做好皇後的職責便好，其他的不強求。

從貴妃入門那一刻，她就知道君心不可得了。

所以長達十幾年的日子裡，她都在練習忘情棄愛。

但是，如今看著負傷野獸一般的皇上，她心裡是很痛的，誰會知道當初他們大婚時，那個十七歲的少女，對自己的夫婿是何等的愛慕，多麼嚮往那指尖纏繞的溫暖啊。

“皇後也不愛朕，對嗎？”皇帝的聲音冷漠起來。

“不！”皇後眼底頓時熱炙起來，似夢囈一般，“皇上，臣妾一直深愛著您，無一刻能放下，臣妾多少夜晚倚門盼望，盼著您經過貴妃殿宇，能瞧一眼您，那麼遠遠瞧一眼也好。”

皇帝看著她，彷彿是得到了一絲的安慰，但隨即，他笑起來冰冷地道：“但是，皇後啊，朕從沒愛過你。”

他的笑容如此怪異，甚至帶著一絲複仇的快感。

他的悲痛不是眼前這個女人造成的，但是，她是最好的出氣包，她理應承受他所有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