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又深深一拜。
裴元灝靜默不語,看了她很久,突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奴婢叫姚映雪。”
“映雪……”
裴元灝默默的唸了一下這兩個字,什麼也不說,起身便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走至掖庭的大門口時,他忽然轉身,我茫然的眼神直直撞進他幽暗的眼眸裡。
我慌張的趕緊低下頭,再抬起頭時,已然沒了他的身影。
周圍的人還沒弄明白,就聽玉公公笑道:“來呀,給姚女史裝新。從今天開始,隨三殿下入上陽宮。”
姚映雪被三殿下帶走,幾天後傳來了訊息,她被封為夫人,常伴在皇子身邊。
裴元灝雖然風流成性,身邊美女如雲,但真正得到封賞的除了之前的凝煙,就是姚映雪了,也能看出他對姚映雪的重視了。
這件事像是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水面,整個掖庭沸騰了起來,宮女們議論紛紛,許多情緒也在這個時候慢慢顯露出來。
豔羨者有之,妒忌者有之,憤懣者有之,平和者有之。
而我,就是最後一種。
那夜,三皇子醉的不省人事,無故奪走我的清白,事後,我雖然委屈至極,可他是高高在上的三殿下,而我隻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婢女。
我又能如何呢?
何況有了凝煙的前車之鑒,我更加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隻是心裡多少有點難過……就像一根刺紮進了心裡,拔不出,偶爾又會有點刺痛。
我和往常一樣去內藏閣當值,內藏閣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窗外的清風陣陣吹過翠綠的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陽光懶懶的灑在窗台上,隱隱能看到空中許多灰塵飛舞。
我拿著拂塵四處清掃了一遍,又把書架上的書重新排整好,便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誰知隨意抽出一本,正是太子所看過的《十三經註疏》。
上面留著他的一些批註,太子殿下的字和他的人一樣雅緻,字與字之間有著淡淡的連筆,顯得行雲流水,看起來不像是淫浸在皇權爭鬥中的天家皇子,更像是煙雨江南握著摺扇,風度翩翩的才子。
回想起我進宮這幾年,很少有機會捉筆,小時候練的那一手字也早就生疏了。
於是,我伸出手用食指沿著書上的字跡慢慢的寫,指尖隨著筆畫的移動好像跳舞一樣遊走。
當寫到最後一個“之”字,手指像穿花舞蝶一樣飛了起來,我的眼角突然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
太子裴元修正站在門口,臉上是淡淡的微笑。
他身材高大頎長,一聲白衣如雪,在陽光下有翩然絕世之姿,纖塵不染,面如冠玉,尤其是那雙澄清的眼睛,仿若世上最寧靜的湖面,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勾勒出了一抹似是笑容的弧度,整個人散發著溫潤如玉的氣質。
“太子殿下?”我驚了一下,急忙跪下拜道:“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他慢慢的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我面前,雪白的衣襟在眼前輕輕的飄動,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溫和的道:“起來吧。”
“謝殿下。”
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隻怕自己剛剛學他寫字的樣子被看到,但他淡淡一笑,便走到書架前看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內藏閣裡一陣安靜,好像過去的每一次,他來到這裡,都是那樣的靜謐如水,我還是老樣子俯首跟在他的身邊,靜靜的伺候著。
我現在還能清楚的記起兩年前的那個午後,他第一次出現在內藏閣的場景。
他一身白衣,慢慢的從陽光下走進來的樣子,好像天神下凡,謫仙臨世一般,古籍上所有對於神仙的描寫,都不及他身姿的萬分之一。
他是為了找一本少見的古籍才來這裡,而那正好是我才看過的一本書,所以毫不費力的從書架上找到奉給了他,我似乎還記得從我的手中接過那本書時,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異樣的光芒。
從那之後,他就常來,而我就在一旁安靜的服侍。
但是,卻從沒有說過一句話。
“你叫什麼?”
我愣了一下,抬起頭,裴元修還是看著手中的書,並沒有抬頭,可剛剛那句話——的確是他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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