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後,一切美好的可能性都被打碎了。
俞沅已經見到……她了。
好像回到了那個下著大雨的午夜。
女孩當著他的面微笑著、吞下一瓶雪白的藥片。
那張臉與現在這個人重合。
柏應洲靠在牆上,不自主地捏緊拳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女人在說話。
羅曼垂下眼瞼,“看了這個你就知道了。”
她把資料一一擺在俞沅的面前,上面是血緣鑒定和兩張精神疾病的病例。
一張是羅曼一張是柏芸。
俞沅大概知道了羅曼是她,但是柏芸……
這人在門外自稱是老闆的姐姐,還拿出了證明,俞沅在那一刻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她帶來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給她開了們。
柏芸,小說裡好像說過這個人,老闆的母親。
羅曼掀起眼皮,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嗎?我們一脈都有精神疾病,你覺得他能獨善其身?”
名偵探俞沅嚴謹地道:“但是你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啊,所以你的病例沒辦法證明他也有吧。”
“……”
她好像笑了一聲,但是那一聲笑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羅曼漆黑的瞳孔終於看向他,“你如果知道他和我的經曆,就會知道我的病例是否有說服力了。”
“經曆?”俞沅微微一歪頭。
小說裡寫得不詳細,他隻是知道老闆母親跟人私奔的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柏應洲感覺徹骨的寒意竄過他的四肢百骸,他卻沒有邁開步子去阻止她的動作,隻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可是在他剛剛燃起希望的時候,更大的打擊就會接踵而來。
——就像在告訴他你不配過得好,這都是你需要贖的罪。
女人漫不經心地扣著手,緩緩說出那些過往。
柏應洲沒有推開僅隔的一道門,隻是聽著他們的對話。
羅曼看著俞沅沉思的表情非常滿意,笑著道:“所以他也是神經病,他遲早會經曆跟我們一樣的痛苦,你在他身邊又圖的什麼?像這樣的瘋子根本就不能體會正常人的感情,”
神經病,瘋子。
無法體會正常人的感情。
柏應洲不敢去想象俞沅的反應,他不敢,也無法接受。
直到此刻他無法不承認,他也會害怕,害怕俞沅會用有色眼鏡看他。
“我不讚同。”
他聽到了俞沅的回答。
羅曼咬了咬牙,漆黑的瞳孔失去了喜悅的情緒,面無表情道:“為什麼?”
“他挺好的啊,簽訂的勞動合同業界最高待遇,很講道理也不會突然情緒化的暴怒。對我的冷笑話很捧場,也沒有傷害過我,還給我做飯,而且超好吃的。”
……?
她冷聲反問:“跟這種潛在的精神病在一起也無所謂?”
俞沅卻道:“他又不是精神病。”
羅曼瞪大眼睛,重複了一遍那些事情。
俞沅收起玩笑的態度,認真地道:“我不是在歌頌苦難,我隻是想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遇,有人夭折在母親的腹中沒有看過世界一眼,有人天生殘疾一輩子都帶著護具,有人患有先天惡性心臟病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多少歲的生日,有人永遠無法看到顏色……隻要你想要看到,就會知道周圍有很多人比我們更加悲慘……”
羅曼靜靜聽著他說,沒有打斷他的話,但是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同時,隻要你願意去看,就會發現比痛苦更多的美好。我認同一句話‘世界是怎麼樣的,取決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去看待’。”
羅曼嗤之以鼻,“你沒有經曆過,所以無法體會我們的痛苦,隻是用書籍教化的所謂勵誌言論來想要讓我認同。”
俞沅搖搖頭,並不想和她多說,“我無法共情的是你的想法。”
柏應洲無法用言語準備敘述出他現在的感受,他隻覺得自己心裡變得很軟。
他推開門走進去,神色鎮定。
羅曼看向他,得意的表情有一絲龜裂。
“你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女人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眼底寫滿了不甘心,上下打量著他,聲音低不可聞:“……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裡一直是一片乾涸的土壤,上面遍佈著細碎的裂紋,細小的涓流想要滋潤地表簡直就是杯水車薪。但是現在,土壤重新癒合變得肥沃,甚至有嫩芽從土壤裡冒出來,是新生。
為什麼?
連那層冷硬的外殼都開始融化,經過不斷地磨合,重構出柔軟的內核。
柏應洲擋在俞沅前面,眼神冰冷:“你現在應該呆在法國。”
羅曼後退兩步。
她隻是對他的現狀有所耳聞,對於那些轉變的傳聞嗤之以鼻。
他們經曆了那些痛苦,怎麼還可能獲得幸福呢?她不能,柏應洲更不能。
羅曼笑了兩聲看向俞沅,神情裡說不清是什麼,嘲弄、震驚、疑惑、妒忌……
“是因為你。”
沒等羅曼動手,柏應洲就先鉗製住她,動作絲毫不見留情。
俞沅也不知道最後怎麼處理了,他隻知道柏應洲回來以後情緒就不怎麼對了。
正常運轉,但是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像是一個設定好了程式的機器,也像是個害怕被人丟棄的破布娃娃。
俞沅堵到他了,他決定把這個娃娃撿回去用溫水好好泡著精心照顧。
“你……怎麼了?”
柏應洲扯了扯嘴角卻沒說話,眉毛淡淡地蹙著,搖搖頭。
俞沅也多少能猜到他的想法,於是故作輕鬆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名人名言?”
柏應洲抬起眼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俞沅搖頭晃腦地道:“每多一個人開心世界整體幸福指數就能上升零點一個百分點,所以我希望身邊的人都開心。”
“誰說的?”
俞沅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說的。”
柏應洲笑了笑,卻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看到他這個樣子,俞沅莫名覺得自己的胸口也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
他可以用笑話或者營銷號語錄糊弄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他不想這樣做。
一點也不想。
俞沅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覺察到眼前人的閃躲,忍不住伸手把他穩住,然後輕聲說:
“這世界上有很多動物都是從剛出生就被拋棄的,比如野馬、鱷魚、杜鵑、海龜……”
柏應洲撩起眼皮,睫毛輕輕顫動著。
俞沅頓了頓繼續說:
“海龜到岸上產下卵以後就回到大海,第二年小海龜破殼而出時需要自己爬回大海,但是能成功爬回海存活裡的不超過二成。有一隻這樣的小海龜,他一心想要爬回去,但是回去的路並不一帆風順,或許會遇到風暴硬岩的阻礙,或許一個不注意就成了其他動物的盤中餐。”
“然後其他海龜都對它說:你已經被拋棄了,連媽媽都不要我們了,還爬回海裡做什麼?但是他還是要自己的想法,回到屬於自己的大海。”
“不過我想,如果它沒有爬回去的話,就沒法見到一路上這麼多的風景,也沒法見識到廣闊無際的大海。它會被其他同伴歸化,整日怨天尤人,最終接受命運吧,他也更不會知道自己其實是海裡最長壽的動物之一。”
柏應洲似乎是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想說什麼但是什麼都沒說,“……”
它做得最好的事就是沒有自我放棄,然後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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