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因為她的一兩間鋪子,就連累鎮遠侯府落下個恃強淩弱,仗勢欺人的壞名聲。
回頭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添油加醋參到沒事也要猜忌幾分的老皇帝那裡,平白無故地給侯爺伯伯和世子哥哥惹麻煩。
零食鋪子這邊,不出事的時候還好,大傢夥整天歡歡樂樂,各個勤快又能乾。
可一遇到事,就體現出和首飾鋪子那邊的不同了。
首飾鋪子那邊的周掌櫃三十多歲,圓滑世故,沉穩老練。
不管遇著什麼人,碰到什麼事,周掌櫃永遠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面孔,說說笑笑中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周掌櫃的身邊兩個夥計,也都是人情世故通達之人。
首飾鋪子那邊,從開業至今為止,沒有什麼麻煩事發生,或者說發生了也被處理掉了,至少沒有鬨到沈靈舟面前,省心得很。
可這零食鋪子,從年輕的掌櫃,到兩個小夥計,再到她家菘菘,和兩個小丫鬟,全都年紀輕輕,閱曆不足,一遇事就明顯不行了。
這不,吵吵完了,對方還沒怎麼樣,他們各個面紅耳赤,憤憤不平,先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哎!當務之急,是得讓沈記零食鋪子上上下下儘快成長起來。
沈靈舟在心裡歎了口氣,仔細打量那幾個人。
一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一個獐頭鼠目賊眉鼠眼,一個尖嘴猴腮一臉衰相。
一看幾個人的樣貌和打扮,就是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
行吧,既然是故意來找茬訛錢的,那就拿他們練練手吧。
一聽鋪子的大東家來了,躺在地上打滾的那個,抱著肚子滾得更加勤快,嚎得更加大聲。
站著的兩個人擼袖子伸胳膊,越發興奮:“趕緊的,吃你家東西把我家兄弟吃中毒了,趕緊賠、賠……”
嘴裡嚷嚷著賠錢,可當他們看清地上站著的矮墩墩,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兩個男人卡殼了,連地上滾著的人都忘了嚎。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即一人暴躁道:“哪裡來的娃娃,上一邊玩去,讓你們東家出來。”
“這就是我們大東家。”菘藍大聲道,一步站在沈靈舟身後,習慣性伸手想把矮墩墩的小姑娘抱起來。
又想起姑娘特意叮囑過,在鋪子裡,要給她這個東家留面子,不能總抱來抱去失了體面,菘藍又把手收了回去。
幾個男人目瞪口呆,低頭看著比他們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你、你是這鋪子的大東家?”
“正是。”沈靈舟揹著小手,點了點小腦袋:“幾位客官有什麼事兒,坐下說吧。”
說完,沈靈舟看了一眼冬香。
冬香領會,招呼三個小丫鬟轉身回了暖閣。
沒一會兒,四個小丫鬟,搬著四把小椅子出來。
小椅子,加上裡面那張小桌子,是沈靈舟按照她的身高,特意讓人定做的。
有時候她來鋪子,要帶著幾個小丫鬟一起學看賬本,學算賬。
鋪子裡的桌子椅子都太高了,她這才讓人做了這一套。
她主事,自然是坐她自己的椅子,免得坐在那高椅子上,腿都挨不著地,氣勢上就輸了。
冬香把小椅子放在沈靈舟身後:“姑娘,您坐。”
沈靈舟坐在了小椅子上,氣定神閒地看著那瞠目結舌的三人,奶聲奶氣地吩咐道:“來,把椅子給三位客官,都吵這麼久了,也怪累的。”
三個小丫鬟應是,把三張小凳子放在了三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身邊。
沈靈舟伸出小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奶音謙和有禮:“幾位客官請坐。”
這幾個小凳子一放在地上,屋內,門口,“撲哧”“撲哧”“撲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三個男人,一躺兩站,看著那放不下他們半個屁股的小椅子,臉全都憋了個通紅。
躺在地上那尖嘴猴腮的男人也不裝了,張嘴就問:“你這是在羞辱我們嗎!”
小姑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小奶音滿是不解:“客官何出此言?”
三個男人被噎得集體啞巴了。
你說這娃、這位大東家是在羞辱他們吧,可似乎並不是。因為她自己也坐在那小椅子上了。
可你說要是沒羞辱他們吧,可怎麼地,都覺著不對勁兒。
沈靈舟攤了攤小手:“不知三位客官可還要談賠償,若是不談,就請離開,小店還要做生意。”
“自然要談。”一個男人凶神惡煞吼了一句。
沈靈舟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他們身旁的小椅子:“那坐下來吧。”
三個男人:“……”
“撲哧!”“撲哧!”“撲哧!”……
聽到那一聲聲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幸災樂禍的笑聲,看著面前那張無辜稚嫩的臉,三個男人攥緊了拳頭,憋屈至極,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三個人都是好吃懶做之徒,混跡揚州城大街小巷多年,到處碰瓷,不是這家吃頓霸王餐,就是那家訛點兒銀錢。
但又是那欺軟怕硬之輩,有後台的,老闆凶一些的,他們不敢去,多的銀子他們也不敢要,就這麼三天兩頭,小打小鬨的騷擾你,讓你報官都嫌麻煩。
大部分店家怕影響生意,都忍氣吞聲,給了銀子打發了。
形形色色的老闆他們見多了,可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遭遇到這麼小的大東家。
要不是這椅子忒小了些,他們都要以為這個大東家也是怕了他們,想拿錢息事寧人呢。
見那三人躺地上的還躺地上,站地上的還站著,沈靈舟也不急,一副他們不坐下,她就不談的架勢。
等了一會兒,小姑娘像是等得無聊了,轉頭對著三丫說:“丫丫,給我剝點兒鬆子來。”
“是,姑娘。”三丫走到櫃檯前,拿盤子裝了一盤鬆子端過來,站在沈靈舟身後。
冬香和海棠二人上前,拿出帕子擦了手,開始剝鬆子,剝完放在乾淨的帕子上,遞給沈靈舟。
沈靈舟接過,拿起鬆子放在嘴裡一個接一個地嚼著。
屋內一片寂靜,就聽見哢哢地剝鬆子的聲音。
三個男人終於回過味來,這小娃娃就是看不起他們,在羞辱他們呢。
最高最壯的男人暴跳如雷,指著沈靈舟就要罵:“你個小兔崽……”
可還不等他罵完,沈靈舟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兩名護衛。
兩名護衛閃身,兩步到了沈靈舟身後,手按在了劍柄之上,目帶殺氣,死死盯著幾個男人。
那目光冷颼颼,彷彿他們再多說一個字,腦袋就能立刻落地。
三個男人脊背發涼,這才發現,這兩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男人,並不是看熱鬨的,而且並不好惹。罵人的男人忙住了嘴。
沈靈舟一邊吃著鬆子,一邊轉頭吩咐菘藍:“菘菘啊,别都在這站著了,該賣貨賣貨,今兒本東家高興,這一個時辰之內,全場五折大酬賓。”
“是,姑娘。”菘藍憋著笑應道,隨後走到櫃檯前大聲宣佈了沈大東家的決定。
沈記零食鋪子的零食質量上乘,味道獨特,很多品種都是從外地運來的,揚州城獨此一份,且平日裡價格可不便宜。
這一下五折,且隻有一個時辰,門口看熱鬨的人群呼啦啦湧了進來,全都擠到了櫃檯前,跟搶一樣。
“給我來五斤桂花綠豆糕!”
“我要兩斤西域瑪瑙葡萄乾!”
“沈大東家吃那個大鬆子,給我來三斤!”
“我要兩斤麻辣牛肉乾。”
……
兩個站著的男人被人群推推搡搡擠了個趔趄,躺在地上那人不知道被誰踩了兩腳,連滾帶爬到了沒人的地方,罵罵咧咧站了起來。
掌櫃的帶著兩個小夥計,菘藍帶著冬香和海棠,站在櫃檯後忙得不可開交。
一時間,鋪子內摩肩擦踵,吵吵嚷嚷,熱鬨非凡。
看著被兩個持劍護衛護著,一口一個鬆子吃得歡快的小姑娘,三個漢子站在角落,恨得牙直癢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腦袋湊在一起低聲商量一下,一致決定,這家惹不起,還是換一家。
看著貼著人群往外溜的三人,沈靈舟奶聲奶氣開口了:“抓起來送官吧,告他們敲詐勒索,誣陷誹謗,讓他們把咱們鋪子今兒損失的銀子全賠了來。”
一聽這話,三個男人撒腿就跑。
兩名侍衛應是,一人繼續守著沈靈舟,一人飛奔追了出去。
在三人跑出門口之際,侍衛把他們踢翻在地,掏出繩子捆了手,連踢帶踹往衙門的方向去了。
看著這一幕,鋪子內外響起一片叫好聲。
吃完最後一顆鬆子,沈靈舟拍拍小手,從小椅子上站起來往櫃檯那走:“走吧,咱們也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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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了家,在世子爺院裡吃過了晚飯,兩個人歪在榻上消食。
沈靈舟絮絮叨叨,把今天在鋪子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和寧奕馳講了。
見小姑娘講得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寧奕馳好笑不已,伸手在小姑娘頭頂揉了揉,滿眼寵溺:“沈大東家當真足智多謀。”
沈靈舟就那麼躺著,小屁股一挪一挪,小身子挪到寧奕馳身邊,把他胳膊拽下來枕上去:“哥哥,要不是兩個侍衛在,我也不敢的。”
那幾個人一看就是敲詐勒索的老油條,尤其是那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一看就是個地痞無賴。
他們鋪子裡沒一個能打的,要不是兩個侍衛在,外頭還有幾個不知道藏在哪的侍衛,她也沒那麼大的底氣,拿了小椅子給他們坐,還在拿吃鬆子。
所以,哎,在這個年代,在外行走,絕對的武力值才是最可靠的。
她還是得好好練鞭子,最近都懈怠了。
“日後這種事,讓手下的人處理就好,沈大東家不必自己出面。”雖然他欣賞小姑孃的沉著冷靜,有勇有謀,可寧奕馳還是覺得擔心。
侍衛回來同他說了,今兒這三人就是訛錢的無賴,看到東家是小姑娘驚住了,被打亂了計劃和陣腳。
可若真的遇上暴徒,他們才不會管你是四歲的小姑娘,還是繈褓裡的嬰兒。
沈靈舟點點小腦袋,伸著小手指頭在寧奕馳的下巴上一下一下戳著,小奶音甜甜的:“世子哥哥,舟舟知道的。”
“當真知道?”寧奕馳故意繃起臉問。
小姑娘在他胳膊上來回滾著:“舟舟知道,要是真遇到壞人,舟舟撒腿就跑。”
今天那三個人,為了訛錢居然能躺地上打滾,頂多算是無賴。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
要是遇到左允錚那樣殺人不眨眼的,或者左允錚身邊那個蒼江那樣的,她才不會裝什麼深沉。
寧奕馳把滾來滾去的小姑娘按住,掐了掐她的小臉蛋:“賺銀子什麼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可知?”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兩聲,坐起來,橫著趴在世子爺胸口:“哥哥,舟舟會好好的。”
哥哥、叔叔、舅舅,舅媽,表哥們,她家菘菘,小丫鬟們,祖母,侯爺伯伯……
那麼多,那麼多的人愛著她,她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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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又在榻上東一下西一下聊了一會兒,寧奕馳把困得睜不開眼睛的小姑娘抱著送回了小院。
從小院回來,常山就進來說:“世子爺,今兒在鋪子鬨事那幾個人死了。”
“死了?”寧奕馳微微蹙眉。
常山:“是,白日裡押去了衙門,各打了十板,又判他們賠償零食鋪子今日的損失二十兩銀子,幾人簽字畫押,說回去籌錢。”
“可天剛黑,就被人發現淹死在了巷子口的井裡。因著今日幾人是咱們府上的侍衛送過去的,衙門那邊就差人來送了個信。”
三人同時落井而死,定是有人為之。
寧奕馳沉思一瞬,冷聲道:“去查,看是有人想往鎮遠侯府頭上潑臟水,還是其他什麼緣由。”
就在寧奕馳派人調查那三個無賴的死因時,揚州城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兩個黑衣人悄悄翻牆落入院中。
到了院中,二人摘了面巾,進了屋子。
屋內的紫衣漢子迎出來問:“事兒成了?”
兩個男子點頭:“成了,在十一公主鋪子鬨事那三個狗雜碎全扔井裡了。”
紫衣漢子:“可有人跟蹤?”
兩人答:“不曾,辦完了事,我們特意繞了好大一圈才回來。”
紫衣漢子點頭:“那成,鍋裡有飯,你們吃著。我去給小主子寫封信。明兒咱們就得換地方,免得鎮遠侯府或官府那邊查過來。”
常山讓人查了幾天,沒查出眉目,把情況彙報給寧奕馳。
寧奕馳想了想,吩咐暗中留意,讓常山把人撤了回來。
這事之後,沈靈舟的兩間鋪子無人再來鬨事,生意一直紅紅火火。
小姑娘在鎮遠侯府住得開心又忙碌,學琴,學畫,學寫字,學鞭子,做生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叔叔沈之淵差人千裡迢迢從邊關送了一匹通體雪白的小馬駒過來,小姑娘高興壞了,每天帶著花花去看馬。
可恨的是,世子哥哥看得太嚴,除非他在場,由他扶著她才能騎一會兒,不然看馬的小廝堅決不讓她騎。
小姑孃的日子平淡又美好,除了一件事讓她很煩。
那就是左允錚那個小變態,逢年過節的,總要給她送個金元寶來。
每每還要附上一封信,說什麼花花節日快樂,還非要落款九哥。
且那金元寶一次比一次大,就跟那金子是土做的似的,不要錢一樣。
她跟世子哥哥說了不要不要,世子哥哥就下了令,遇到可疑人員來送東西一律打出去。
可左允錚那個小變態居然讓人送到零食鋪子裡去,或者送到首飾鋪子去,送東西的人撂下東西,轉身就走,追都追不上。
端午節收了的那個金元寶,剛被世子哥哥差人送回去沒多久。
今兒中秋節,零食鋪子裡就又收到了一個五斤重的大金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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