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隻有孃親的貼身丫鬟菘藍陪著。
菘藍對她護著疼著,像姐又像娘。可她也隻是個才滿十六歲的小丫鬟,照顧她的生活起居細微周到,别的不行。
所以當她發現穿書後,立馬閉上眼睛睡覺,希望一覺之後就回去了。
可當她連睡了兩覺,發現一切無法改變後,當即做出了決定,讓菘藍帶她去找寧老夫人,主動退親,保住小命。
她以為,寧老夫人見她恢複正常,愧疚之心能減輕,不至於覺得退婚對她虧欠太多,非得硬耗著。
再加上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總能說服寧老夫人。
可哪成想,明明獨處的時候,她可以把話說得很溜,就跟她沒穿書之前一樣溜。
可但凡到了人前,她一張嘴,就莫名其妙變成了個小結巴,隻能兩個字,三個字地往外蹦,還大都是疊音。
像什麼,舟舟,困困,覺覺,飯飯。
充其量加一個動詞,打舟舟,吃飯飯。
再使把勁兒,能說出四五個字,類似於舟舟怕怕,哥哥抱抱,舟舟不要吃,這種。
再多,就不行了。
所以,之前在後花園,寧奕馳面前,她真不是故意不好好說話,她是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來了好幾天,她已經嘗試過無數次,試圖跟菘藍把自己心中的計劃說一說,可全都無果。現在,她已經徹底躺平了。
她這個小傻子的帽子,一時半會兒這是摘不掉了。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打,打不過,說,說不出。
但她也不能坐著等死。她得逃,帶著她的好菘藍逃,趁早逃離這虎穴狼窩一般的鎮遠侯府。
這一鍋爛粥,讓他們自己瞎攪和去吧,她不跟他們玩了。
至於要往哪逃,她心裡早就有數。
她有個眾人都以為叛國投敵,實際上是詐降潛入敵國內部,不到半年就會拎著敵國皇帝的腦袋大勝還朝的大將軍親叔叔,她可以去邊塞等他。
她還有個被人陷害下了大獄,沒多久就會無罪釋放的江南富商親舅舅,她也可以去江南找他。
反正,他們都很愛小舟舟,非常愛。
在書裡,小舟舟死了之後,兩人痛哭流涕,悲傷不已,都痛恨自己來晚了一步,愧對死去的哥哥,妹妹。
現在問題是,不管她想往哪兒跑,都得要錢。
她來了這麼幾天,把她住的小院都翻遍了,也才找到那一荷包的東西。
在她和菘藍的吃穿用度上,鎮遠侯府全包了,可謂大方至極。
可因為她小,又傻,也用不著出門,所以從來沒人想起給她點兒金銀首飾什麼的,更别說銀錢了。
要說她那些寶貝,唯一看起來上檔次的,就是她裝傻從世子爺寧奕馳身上順來的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瞧著挺好,就是不知道能值幾個錢。不過看世子爺毫不在意地隨手那麼一解,八成也就那樣。
路途遙遠,荷包空空,哎,想想腦殼就疼!
除了得想辦法搞錢,她還得寫一封信,把自己的打算都寫上去,之後拿給菘藍看。
不然就她這倆字仨字四個字地往外蹦,怕是到死,話都蹦不完。
隻是這信到底要怎麼寫,她還沒想好。
她什麼時候變好了?
怎麼突然之間會寫字了?
寧老夫人和侯爺對她那麼好,為什麼非得逃跑呢?
他叔叔叛國,舅舅淪為階下囚,去找他們,不是去送死嗎?
……
她都能想到,菘藍一定有一籮筐的問題等著她。
要是她答不出個所以然來,菘藍肯定得說,姑娘啊,世道混亂,人心險惡,咱們還是在鎮遠侯府苟著吧。
所有的這些,她都得費腦筋好好琢磨一番。
還有,她那天拿筆握了一下,悲催地發現,她三歲多的小胖手,筆都抓不穩。
縱使她滿腹計劃,可這封信,也有得磨了。
哎,難哪!
沈靈舟躺累了,扭著胖乎乎的小身子,翻了個面趴在了床上。
胖嘟嘟的小臉被枕頭擠著,小嘴巴微微張著,配上她那副生活太難,我隻想躺平的呆滯表情,宛如一條小鹹魚。
之前在花園拚命跑了一陣,剛才又絞儘腦汁謀劃未來,此刻這三歲多的小身體已經透支過度,趴了一會兒,沈靈舟就昏昏欲睡。
小姑娘捲曲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還沒等眼皮完全合上,就聽外頭有人高聲說話:“菘藍,夫人請沈姑娘過去老夫人院裡。”
夫人?鄭夫人?沈靈舟一下清醒了,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鄭夫人,鎮遠侯寧淳的續絃夫人,世子爺寧奕馳的繼母,剛才那小霸王甯浩閒的親孃,也是她那名存實亡的未婚夫二公子寧正安的娘。
之前小舟舟意外磕到,雖然書裡沒有明寫,但她知道,和這個鄭夫人絕對脫不了乾係。
甯浩閒剛被世子爺收拾了,這個鄭夫人這時候來找她,絕對沒好事!
菘藍輕手輕腳走了進來,一看沈靈舟坐了起來,忙上前抱住:“姑娘怎麼醒了?”
沈靈舟摟著菘藍的脖子,奶聲奶氣:“吵。”
想到剛才鄭夫人的婢女珍珠的大嗓門,菘藍輕輕歎了口氣,柔柔地拍了拍沈靈舟的後背:“姑娘,夫人讓您去老夫人院裡呢,奴婢給您穿鞋。”
寄人籬下,靠山全倒,自家姑娘又傻了,菘藍從心底裡失了底氣。
珍珠一個婢女,每次到她們院來,都頤指氣使,大呼小叫的,可她卻不敢出言訓斥,隻能陪著笑臉。
每次寧老夫人問她,下面的人可有怠慢,她也從不告狀。高門大戶的後院,她是待過的,知道怎麼為人處事對自己有利。
對她來說,隻要姑娘吃得好,穿得暖,她一個丫鬟受點氣沒有什麼。
菘藍給沈靈舟穿好鞋,又給她把頭髮重新紮成兩個小揪揪,怕珍珠等得不耐煩,手指翻飛,速度極快。
可珍珠還是不請自進過來催了,語氣極其不耐煩:“好了嗎?快點,夫人等著呢。”
“好了,好了!”菘藍手裡的綢帶飛快在沈靈舟的小揪揪上纏繞,打了一個蝴蝶結。
可等她去拿另外一個,珍珠出言譏諷:“一個傻子,還虧得你給她精心打扮。”
菘藍臉色一僵,手指一頓,可還是仔仔細細把另外一根綢帶綁好,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沈靈舟乖乖坐在那裡,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突然衝珍珠呲牙笑了。
“傻子。”珍珠輕蔑地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就這傻子,也配做他們二公子的未婚妻!
在鎮遠侯府,菘藍一向秉承息事寧人的處世態度,但她家姑娘是她的底線。
如今見珍珠一而再地當著自家姑孃的面罵她是傻子,菘藍終是壓不住怒氣,抱著沈靈舟站起身。
兩步走到珍珠面前,神情嚴肅,義正辭言:“珍珠姐姐,如果菘藍哪裡得罪了你,你罵我就是。但我們姑娘終歸是主子,咱們做奴婢的,還是要時刻謹記‘尊卑’二字為好,不然菘藍怕是要到老夫人和侯爺那裡問上一句,可是要趕我們姑娘出府,才由得姐姐一個丫鬟對我們姑娘如此出言不遜!”
菘藍一向與人為善,在鎮遠侯府住了快兩年,幾乎從來不曾與人紅過臉,如今突然翻臉,珍珠嚇了一跳。
再一琢磨菘藍的話,她當即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背地裡怎麼罵那個傻子都行,但是她一個婢女敢當著面罵,要是被老夫人和侯爺知道,她怕是隻有兩條路,打一頓發賣掉,更甚者,怕是命都沒了。
菘藍表面鎮定,實際氣得微微發抖。
訓完珍珠,抱著沈靈舟扭頭就走,腳步匆匆出了小院,走進後花園,把珍珠遠遠甩在後面。
見前後左右沒人,菘藍這才湊近沈靈舟耳邊小聲說:“姑娘不氣,珍珠剛才是在放屁。姑娘才不是傻子,我們姑娘聰明著呢,以前姑爺都說,姑娘要是個小公子,必定是文曲星下凡呢。”
這自欺欺人的話,還有那句咬牙切齒毫不文雅的“放屁”,成功把沈靈舟逗笑了。
同樣趕往老夫人院裡的世子爺寧奕馳,打遠就瞧見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窩在丫鬟懷裡,露著一口小奶牙,咯咯咯咯笑得前仰後合,眼睛都笑沒了。
菘藍遠遠見到寧奕馳,當即變了臉色,忙加快腳步從另一條小路走了。
想到書裡對這位世子爺的描寫,沈靈舟對菘藍的害怕表示理解。她要不是頂著小傻子的帽子,她也怕他。
一前一後,沈靈舟和寧奕馳到了老夫人屋裡。
屋裡烏泱泱已經坐了不少人,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一直板著臉的寧老夫人一見到從頭到腳都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稀罕得不行,連最喜愛的長孫寧奕馳都顧不上搭理,忙笑著伸出胳膊:“舟舟,快到祖母這裡來。”
菘藍把人放在地上。小姑娘邁著小短腿,噔噔噔撲倒寧老夫人腿上,軟軟糯糯的喊了一聲:“祖母!”
“哎,我的心肝呦!”寧老夫人快被小糰子萌化了,一把抱起連親了幾口:“舟舟今天吃飯飯了沒?”
小姑娘沒答,歪著小腦袋,眨巴眨巴黝黑漂亮的大眼睛,突然伸出一根小胖指頭指了指自己:“舟舟小傻子!”
一聽這話,屋裡突然發出幾聲輕笑。寧老夫人頓時黑了臉,冷聲訓斥:“都給我閉嘴。”
可小姑娘卻咯咯咯笑出聲,又把胖胖的手指頭掉了個方向,指著寧老夫人,奶聲奶氣的:“祖母大傻子!”
菘藍嚇出一頭冷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夫人,我們姑娘年幼無知,奴婢求您莫要怪罪!
寧奕馳看著寧老夫人黑著的臉,又看了一眼那笑容燦爛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嘴角不自知地彎了彎,隨後以拳抵唇輕輕咳了一下,把笑意壓下。
寧老夫人不滿瞪了一眼寧奕馳,這才對菘藍招招手:“我不怪舟舟,你先起來。你同我說說,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舟舟面前亂嚼舌根子,不然舟舟打哪學來的?”
還能是誰,就是珍珠剛才當著姑孃的面罵姑娘,她才學會了啊!菘藍心道,可她看了一眼鄭夫人,卻還是低下了頭。
鄭夫人管著侯府後院,珍珠是鄭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要是告狀,解了一時之氣,日後怕是……
還不等菘藍糾結出個結果,窩在老夫人懷裡的小姑娘又奶聲奶氣開口了,小胖指頭指著剛進門的珍珠,呲牙就笑:“姐姐說,舟舟傻,祖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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