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山接過,用雙手拿著小心遞給一旁的侍衛,走到草叢裡去檢視。
一走近,就見菘藍身上掛著兩個包袱跪坐在那裡,可頭卻杵著地,一動不動。
常山上前扶住檢視,稟報道:“世子爺,菘藍暈了。”
她家菘菘暈了?沈靈舟把臉從寧奕馳肩膀上抬起來,轉頭去看。就見常山已經打橫把菘藍抱了出來。
難怪剛才她鬨出那麼大動靜,她家菘藍毫無反應的,原來是暈了。
她剛才躲在草叢裡,就一直埋著頭,根本就沒留意到菘藍已經暈了過去。沈靈舟心裡一陣陣自責。
她怕他們不知道菘藍手受傷了,拿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右手,抽抽噎噎地說:“哥哥,菘菘手,手疼。”
領會小姑孃的意思,寧奕馳看向常山,問:“如何?”
常山檢查了一下答:“右手手腕錯位,應該是疼暈了。”
疼暈了?那得多疼啊。剛才菘藍是不想摔到她,才弄斷了手的。沈靈舟愧疚又心疼,眼睛又紅了。
“菘菘!”沈靈舟掙紮著要下地去看看。
可寧奕馳卻不讓:“放心,常山會處理,你乖乖的。”
小姑娘聽話地窩回寧奕馳懷裡,小腦袋歪在他肩膀上,兩隻小胖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
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像受到了驚嚇的小鹿,一有點兒風吹草動,仍然戰戰兢兢。
哭得太凶,停下來也依然抽抽搭搭,小肩膀一聳一聳。
先前在地上摔了一跤,後來又趴在地上,淡藍色的小錦袍早就沾滿了泥土。
一張肉嘟嘟的小臉上,淚水混著塵土,早已慘不忍睹,看上去可憐兮兮。
雖然已經安全,可一想到剛才在馬車上那一幕,沈靈舟仍心有餘悸。
想到自己和菘藍,還有花花,有可能今天真就死在這了,忍不住小嘴就又扁了起來。
嗚嗚,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寧奕馳從懷裡掏出帕子,給小姑娘擦了擦臉,柔聲問:“可有傷到哪裡,可有哪裡疼?”
剛才他抱著小姑娘,已經捏著她的小胖胳膊小胖腿檢查過了,沒發現哪裡受傷,也沒看哪裡有血跡,但還是不放心。
“舟舟、不疼。”小姑娘搖了搖小腦袋,小哭音奶奶糯糯的。
眾侍衛見小姑娘除了臟點,都好好的,自家世子爺那渾身的煞氣也淡了許多,全鬆了一口氣,心裡高高吊著的大石頭終於安穩落地。
烏欒峰上一夜惡戰,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早已又餓又疲憊,如今沈姑娘找到,大傢夥終於可以回府喘口氣了。
常山給菘藍餵了一粒藥丸。等了片刻,菘藍醒轉,睜開眼一看是常山,眼淚刷地一下就湧了出來。
再抬頭看去,見自家姑娘好好的被世子爺抱在懷裡。
劫後餘生,後怕不已。
菘藍強憋著哭,掙紮著跪起來,單手撐著地就給寧奕馳磕頭:“多謝世子爺救命之恩。”
寧奕馳冷冷地看了一眼菘藍,抱著小糰子轉身就走:“安排人繼續追。”
“是。”常山應道,揮了揮手,六名身上隻有皮外傷的侍衛翻身上馬,打馬朝前追去。
“回家。”寧奕馳單手抱著小姑娘,腳尖點地,黑色衣袍翻飛,利落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駿馬小跑著前行。
沈靈舟不放心地回頭,越過寧奕馳肩膀往後看。
見常山正拿了兩截樹枝給菘藍固定手腕,狗狗被另一個侍衛好好抱在手裡,這才放下心來。
轉回頭,沈靈舟摟著寧奕馳的脖子,肉嘟嘟的小臉蛋貼上去,在他臉上親昵地蹭了蹭,奶奶糯糯的喊了聲:“哥哥!”
寧奕馳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托著小姑娘,垂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雖然沒有得到迴應,可沈靈舟窩在那結實的懷抱裡,覺得無比得安心。
常山拿削平的樹枝把菘藍手腕固定住:“菘藍姑娘,你這手得等回到府裡,再找大夫醫治了。”
菘藍蒼白著臉,忍著疼:“多謝常山大哥。”
見她額頭上磕破,血跡混著泥土糊了滿額頭,臉色慘白,整個人虛弱不堪,常山輕輕歎了口氣。
“得罪了。”常山伸手,把菘藍身上的兩個包袱拿下來,丟給侍衛。
抱著菘藍上了馬,隨後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後一拳的位置,打馬前行。
一行人打道回府,路上遇到兩名侍衛帶著已經醒過來的錢五和車伕等在路邊。
見他們還好好的活著,沈靈舟如釋重負,心中的愧疚淡了。
她以為他們死了,心中滿是負罪感。如今見他們二人雖然垂頭喪氣,可都還好好地站在那,沈靈舟隻覺得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二人見沈靈舟和菘藍也都好好的,也都露出驚訝和歡喜。小公子那麼惹人喜愛,沒事真好。
寧奕馳淡淡掃了一眼。
先前留下來的兩名侍衛齊齊拱手。一人彙報道:“世子爺,這二人突然被暗器打暈,對劫車之人一無所知。”
錢五和車伕這才反應過來,馬上的這位一身黑袍的俊美少年,就是侍衛口中的鎮遠侯世子爺。
“小的給世子爺請安。”二人忙跪下磕頭。心中懼怕又後悔。
如果這位凶名在外的世子爺,給他們定一個拐帶侯府姑孃的罪名,他們怕是沒有活路了。
先前常山已經查清沈靈舟和菘藍租馬車雇鏢師的事,一方出錢一方接單,生意上的事,怨不得他們。
雖然這些在小姑娘離家出走一事上提供助力的人,寧奕馳一律看不順眼,但他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沈靈舟見寧奕馳沉默,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世子哥哥遷怒他們。
見小姑娘瞪著大眼睛看他,寧奕馳帶著眾人目不斜視地從那二人身邊路過,向揚州城的方向而去。
兩位侍衛翻身上馬,也跟著一起走了。
馬蹄聲漸遠。錢五和車伕這才起身,彼此對望一眼,發現對方腦門上已經全是汗。
一個丟了馬,一個丟了車,又都被打暈,難兄難弟相對歎氣,齊齊轉身,結伴回城,各自找各自的東家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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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去時的極速狂奔不同,回程路上,一行人放慢了腳程,宛如閒庭信步。
若是忽略世子爺那一張俊臉上,如同黑雲壓頂一般的陰沉。
再忽略眾人身上,已經被風吹散了不少的血腥味,以及他們被刀劍割壞了的衣袍,還有他們臉上手上沾染的不知是他們自己還是他人的血跡。
最後,再忽略掉世子爺懷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那蓬頭垢面的淒慘可憐樣。
光聽那不急不躁的馬蹄聲,還得以為他們這是趁著春日裡陽光明媚,帶孩子出城踏青去了。
整個隊伍二三十人,除了嘚嘚嘚有節奏的馬蹄聲,再無一人發出一點雜響。
氣氛嚴肅,沉悶,壓抑。
沈靈舟察言觀色,發現離鎮遠侯府越近,世子哥哥的臉色就越難看。
她的小心肝控製不住抖了抖,又抖了抖。
世子哥哥,是不是又要打她了?
眼看著還有幾步就到了侯府大門口,沈靈舟有些心驚膽顫。要不然,她主動給世子哥哥認個錯?
沈靈舟琢磨琢磨,抱著寧奕馳的脖子,把小臉蛋又湊上去貼了貼。
剛想開口跟他認錯,可侯府大門口就蹦出來一個穿著富貴的少年公子,約麼十二三歲的年紀,三兩步奔到馬前,拱手笑著說:“表哥,我又來找你切磋了。”
“改日再來。”寧奕馳抱著小姑娘翻身下馬,臉色陰沉,語氣冰冷。
少年公子不解,追了兩步:“表哥……”
常山抱著菘藍跳下馬來,菘藍對著常山福了福身子小聲道謝,轉身往裡走。
常山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著胳膊把那位毫無眼力見的公子攔下:“齊公子,還請改日再來,世子爺眼下有事要忙。”
表公子齊宥白踮著腳尖往裡張望,不滿道:“表哥忙什麼?我看你們這架勢,不是剛辦差回來嗎?你們三天兩頭出去辦差,有什麼稀奇的。”
想到剛才自家世子爺那已經不能看的臉色,常山隻想歎氣:“世子爺他……忙著管孩子。”
看著這架勢,說不定還得打孩子。
“孩子?你說剛才那孩子,是表哥的孩子?”齊宥白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寧奕馳懷裡抱著的是個孩子。
隨即彷彿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般,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湊到常山面前,那手罩著嘴壓低聲音:“那孩子,是表哥在外頭生的?”
這表公子的腦子……,真該找個好大夫看看了,不光沒有眼力見兒,坑還挺大。
常山一陣陣無語,正了正臉色:“齊公子莫要胡說,那是沈姑娘,您之前見過的。”
見他還要再問,常山忙拱了拱手,轉身快步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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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馳抱著小姑娘徑直回了自己院子,把她放在地上,喚人打了溫水來。
寧奕馳接過水盆就放在榻上,伸手浸濕帕子,準備給小姑娘洗臉。
見世子哥哥的臉色黑得跟鍋底灰似的,沈靈舟知道自己這次事兒惹大了。
怕捱揍,她乖巧異常地自己爬到榻上坐了,還主動把小鞋子給踢掉。
隨後自動自覺地蹲在水盆邊,兩隻小胖手忙忙叨叨地擼起小袖子,露出兩截蓮藕一樣的白胖小胳膊。
兩隻小胖手伸到水盆裡,去搶寧奕馳手裡的帕子,呲著牙衝他笑,異常狗腿地說:“哥哥累,舟舟來。”
“坐好。”寧奕馳陰沉著臉,訓道。
回來的路上,菘藍跟常山說的那些話,他在前面都聽見了。
依據菘藍的描述,小東西應該是遇到了烏欒寨上跑掉的那兩個山匪。
朝他射箭的那個人不提,單就跑掉的那個小賊的身手,想置二人於死地,已是手到擒來之事。
小東西知不知道,她這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來,當真是命大。
一想到那兩個山賊萬一下了殺手……,他真是想都不能想,一想整顆心就猛地揪起來。
心疼過後,寧奕馳心裡隻餘下後怕。
他打定主意,要給小東西一個教訓,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見寧奕馳不讓她拿帕子,沈靈舟隻好乖乖坐下,抬著小臉蛋討好地笑:“嘿嘿!嘿嘿!”
沒心沒肺的小東西,差點兒回不來,還在這笑。
寧奕馳冷著臉,把帕子擰了半乾,一手兜著小姑孃的後腦勺,一手把毛巾放在她臉上擦著。
看著很是生氣,可他手上的力道卻異常溫柔。
熱乎乎的帕子挨在臉上,一下一下輕輕柔柔地擦過,小姑娘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舒服得直想歎氣。
寧奕馳把小姑娘那鬼畫符一樣的小臉蛋擦乾淨,又抓著她的小臟手放在水盆裡,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仔仔細細洗好了。
常山從菘藍那裡給小姑娘取來一身乾淨衣裳和鞋子,又給她把小狗送了過來。
“菘菘?”沈靈舟看著常山問道。
“沈姑娘不必擔心,已經喊了大夫來給菘藍姑娘診治了,待會兒處理好了,吃過飯,她就會過來。”常山客氣地解釋。
沈靈舟點點小腦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寧奕馳拿帕子擦了擦手,看著那一套粉色的小衣裳,問:“自己能換嗎?”
菘藍手受傷了,世子哥哥心情不好,她不能也得能。沈靈舟點點小腦袋:“舟舟能。”
“自己把衣裳換了。”寧奕馳冷著臉交代,轉身進了裡間門。
寧奕馳把身上沾滿了血跡的黑色外袍和白色裡衣脫了下來,從床邊的箱子裡翻出金瘡藥,面無表情地灑在傷口上,拿了白布纏了幾圈,用牙輔助著異常熟練地打了個結。
隨後走到衣櫃那翻出乾淨的裡衣和月白色錦袍穿好,又把微微亂掉的頭髮拆散,隨意梳了一個髮髻,插了一根白玉髮簪。
世子爺在裡間門忙活的時候,沈靈舟在外間門的榻上,也忙翻了天。
平時都是她家菘藍幫她穿衣服,菘藍輕輕鬆鬆就幫她穿好了。
她還真的不知道,原來這破衣裳這麼難換的。
沈靈舟低著腦袋,兩隻小胖手先是解那男式錦袍上的腰帶就解了好一會兒。
之後又費力脫了一隻袖子,另外一隻也不知道是她的小胳膊太胖,還是袖子太窄,扯了半天沒扯掉。
她隻好在榻上轉著圈甩,甩了好幾圈,成功把自己甩暈,一屁股坐在榻上,衣裳才甩了下去。
累死舟舟了!看著那身藍色小錦袍上臟兮兮的,她坐在那直接拿腳給蹬地上去了。
千萬别把世子哥哥的榻給弄臟了,他的臉色都夠難看的了,别待會兒再雪上加霜。
沈靈舟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裡衣,坐在那歇了一會兒,等腦瓜沒那麼暈了,這才又站起來。
拿起自己那件她家菘菘給她做的,繡著漂亮櫻花的粉色小衣裳,把裡外三層一一穿上了。
她想把腰帶也繫好,可兩隻小胖手上那十根又胖又短的手指頭卻不怎麼好使,在那裡擺弄了半天也沒能打成一個結。
等寧奕馳收拾妥當出來,就見小姑娘衣服穿得鬆鬆垮垮,正埋頭在那裡和腰帶較勁兒。
較著教著還來脾氣了,一屁股坐在了榻上,直接躺了下去,不動彈了。
寧奕馳歎了口氣走過去,對小糰子伸出手:“過來。”
見世子哥哥出來,沈靈舟一骨碌爬起來,乖乖走過去。
寧奕馳幫小姑娘把外衫整理好,腰帶繫好。
隨後把小姑娘按坐在榻上,把她小腦袋上那個已經散趴趴不成樣子的男子髮髻拆了,拿梳子給她重新梳了兩個小揪揪,拿綢帶綁好。
看著終於變回乾乾淨淨的小粉糰子,寧奕馳的臉色稍微緩和。
自打進了鎮遠侯府的門,沈靈舟就一直在小心觀察寧奕馳。
見他臉色漆黑漆黑的,知道她私自出府這事,世子哥哥肯定要秋後算賬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算。
她本來想主動認個錯,可在外頭她和他貼臉又喊他哥哥,他都冷臉沒搭理她,她就有點兒不敢。
這會兒見他臉色終於好看了那麼一點點,忙站起來,邁著小短腿噔噔噔繞到他身後,跟個小狗腿兒似的,握著饅頭一樣的兩個小胖拳頭給他捶背。
隻希望世子哥哥看在她態度良好的份上,待會兒别揍她。
要是,要是世子哥哥真的要打,那就少打兩下,她也認了。
相比外面那個拿著匕首輕飄飄就要殺掉她的小變態,世子哥哥打兩下手心,真的不算什麼的。
任由小姑娘跟砸棉花一樣在他肩膀上砸了兩下,寧奕馳回手把人撈過來,往榻上的桌前一按:“坐好。”
隨著他話音剛落,一名護衛就提了食盒進來,走到榻邊,把菜一一擺在桌上,片刻功夫就擺得滿滿登登。
為了跑路,沈靈舟和菘藍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了床,折騰了大半天了,她的肚子裡就隻有在集市上吃的那一個肉包子,加上後來在馬車上吃的那點零嘴兒。肚子早就餓扁了。
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醬香雞翅,鹽焗蝦仁,粉蒸排骨,香煎小黃魚,還有一條金黃油亮的大雞腿兒……
沈靈舟還泛著紅的大眼睛瞪得溜溜圓,小腿一扭,跪坐了起來,膝行著往桌前湊了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世子哥哥沒法話,她沒敢動筷子,伸著兩根小胖手指頭往一起對了對,眼巴巴看著寧奕馳,奶奶的甜甜的喊了一句:“哥哥。”
“吃吧。”寧奕馳說道。臉色卻依然沉著。
“謝哥哥。”沈靈舟麻溜兒道謝。
雖然饞得要死,可她還是用兩隻小胖手把放雞腿的那個碗端起來,捧著放到寧奕馳面前,呲牙笑著:“哥哥吃。”態度殷勤的很。
小東西平時護雞腿,就跟小狗護食似的,誰敢搶,呲牙就要咬誰。今天居然主動把雞腿給他,寧奕馳怎麼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他看著小姑娘,把雞腿端起來放在她面前:“快吃,吃完說正事。”
正事?和她一個三歲的孩子說正事,她知道,還不就是要算賬嘛。
“哦。”知道躲不過,沈靈舟點點小腦袋,直接用手抓起雞腿,埋頭啃了起來。
要捱揍,也得先吃飽了才能更抗揍。
寧奕馳見小姑娘腮幫子鼓鼓吃得歡快,也跟著胃口大開,端起碗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沈靈舟是真餓著了,一會兒功夫就啃完了一個大雞腿,把肉啃完,還把整根骨頭嗦了又嗦,嗦得乾乾淨淨的。
今天貓在草叢裡躲著的時候,她就暗中祈禱了,要是她這次大難不死,她以後啃雞腿一定啃得乾乾淨淨,再也不浪費了。
寧奕馳見小姑娘啃完,放下手裡的筷子,把桌邊放著的濕帕子拿起來給小姑娘擦乾淨手。隨後拿起小姑孃的筷子,給她挨樣菜夾了一些。
“謝哥哥。”沈靈舟接過筷子,歡快地吃了起來。
寧奕馳見小姑娘今天遇到那麼大的事,此刻居然還能歡天喜地的吃飯,忍不住在心裡歎氣。
沒心沒肺的小東西,當真忘性大。寧奕馳越發堅定了要個小姑娘一個教訓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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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寧奕馳從榻上起身,走到椅子那坐了。
沈靈舟抱著明顯鼓起來的圓圓的小肚子仍舊坐在榻上,神情有些呆滯。
起得太早,連番驚嚇,又累又餓,又沒有午睡,這會兒一吃飽,她的小腦袋瓜就轉不動了。
她可真想兩眼一閉,往那一躺,呼呼大睡。
等侍衛把桌子撤下去,上了茶來,沈靈舟才回過神來,眼巴巴地看著寧奕馳,蔫蔫地說:“哥哥,舟舟困。”
看在她這麼困的份上,世子哥哥能不能換個時間門打孩子。
寧奕馳卻像沒看見她帶著哀求的小眼神,優雅沉默地喝了幾口茶,把茶杯放下,語氣嚴肅:“下地來。”
哎,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世子爺他老人家要打孩子了!
“來了,舟舟來了。”沈靈舟無奈應道。
手腳並用爬到榻邊,轉身趴著下地,磨磨蹭蹭自己穿好小鞋子,走到寧奕馳面前,把胖乎乎的右手伸到了他面前。
想了想又把右手收回去背到身後,把左手伸了出去。右手不能打的,還得吃飯呢。
“哥哥,打。”沈靈舟仰頭看著寧奕馳,一本正經地說,還搖了搖小腦袋:“舟舟不哭。”
不哭?上次他指尖不過是輕輕捱到她的手,小東西就大發脾氣,噹噹噹給了他三腳,哭著跑走了。
對了,一想到這,寧奕馳才發現,從打知道小姑娘跑了開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怎麼把小姑娘找回來這件事上。
找回來之後,又忙著把她和自己都拾掇乾淨,隨後就吃飯。
他還真的一直沒騰出功夫來細琢磨小姑娘為什麼要跑。
難道,就是因為那天他輕得不能再輕地拍了她一下,她就負氣出走?
看著小糰子無比乖巧地把小胖手伸到他面前,寧奕馳的臉色黑了又黑。
小東西這是吃定了他不會打她,故意氣他呢吧。
寧奕馳半天也不動手,沈靈舟的小胳膊都抬酸了,忍不住甩了甩,又抬起來。
還打不打了,不打她就睡覺去了哦。一想到睡覺,小姑娘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都打出眼淚來了。
她抬起兩隻小拳頭,在眼睛上揉了揉,隨後又把右手伸到寧奕馳面前,繼續等著。
等了一會兒,見寧奕馳隻是黑著臉看著她,遲遲不出手,忍不住歪著小腦袋,皺起小眉頭提醒:“哥哥?”
小東西這是不耐煩了?明明是她做錯了事,站在他面前挨訓,她居然還不耐煩了?
寧奕馳下意識伸手按住心口,隻覺得心肝肺都在疼,氣的。
估計哥哥今天累了,不打了。就在沈靈舟以為今天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世子爺他老人家終於開了口:“常山。”
語氣冷冰冰,還帶著點兒陰森。聽得沈靈舟的瞌睡蟲立馬跑了。
“是。”在門外候著的常山應道,隨後把菘藍帶了進來。
菘藍低著頭進門,直接跪在了地上:“世子爺,姑娘。”
見菘藍手腕上纏著白布拿一塊木板吊在脖子上,額頭上的傷口處理過塗了藥,頭髮梳得整齊,衣裳換過,精神頭也還算好,沈靈舟鬆了一口氣。
不是,等一下。世子哥哥什麼意思,不是要打她嘛,為什麼把菘藍帶進來。
沈靈舟隱隱覺得不好,看了看菘藍又看了看寧奕馳,大眼睛在兩個人之間門來迴轉,面露焦急。
寧奕馳看著沈靈舟,開口:“你可知錯?”
以為是問她,沈靈舟忙答:“舟舟錯,哥哥打。”
說完又把小胖手伸到寧奕馳面前,這次也不挑了,兩隻都伸出去了。哥哥愛打哪隻打哪隻吧,回頭她家菘藍給她餵飯也可以的。
可菘藍卻和她同時開了口,聲音平靜溫和,沒有一絲慌亂:“奴婢知錯,奴婢不該私自帶著姑娘出府。”
不是問她的,是在問菘藍?沈靈舟看著寧奕馳。
寧奕馳依然看著小姑娘,又問:“你可認罰?”
“奴婢心甘情願受罰。”菘藍磕頭。
是她在侯府後院呆久了,忘記了世間門險惡,居然敢膽大包天帶著姑娘出府。
雖說姑娘是主子,她理應聽姑孃的,可她忘了姑娘還隻不過是個三歲多的小娃娃。
她護不住姑娘,又哪裡來的膽子敢帶姑娘出門。是她考慮不周,是她的錯。
再想到馬車上那個男孩陰森的笑容,紮在她耳邊的匕首,揹著弓箭的漢子那滿眼的殺意,菘藍覺得,世子爺能及時找到她們,並把自家姑娘完好無傷地帶回來,老天已經是在眷顧她了。
世子爺怎麼罰她都不為過。她認,毫無怨言地認。
兩個人簡單幾句話,可把沈靈舟聽得一激靈。哥哥要罰菘藍?怎麼罰?
可菘藍一個丫鬟,是聽她的話,才帶著她跑的呀。
菘藍已經用儘全力護著她了,腦袋上磕成那樣,手還斷了,再罰,再罰菘藍不用活了。
不行的,不能讓哥哥罰她家菘菘。
她抬起小腳丫往寧奕馳面前挪了挪,想去跟他商量商量,隻打她一個人就好了,别罰她家菘藍。
可還沒等她蹭到寧奕馳腿邊,寧奕馳就開了口:“拖出去,打……”
一聽“拖出去,打”這四個字,沈靈舟腦袋裡立馬浮現出菘藍被打了板子,皮開肉綻,昏迷不醒,高燒不退的悲慘模樣。
缺醫少藥的,她又沒能力照顧,說不定她家菘藍就那麼過去了。
“不要,不要,不打菘菘!”沈靈舟一把撲到寧奕馳腿上,語氣焦急恐慌。
還抓著寧奕馳的大手,往自己的小手上拍:“哥哥,打舟舟,打舟舟!”
見小姑娘為了護著一個沒頭腦的丫鬟,居然拉著他的手去打她自己,寧奕馳的眉心突突直跳,臉色更黑。
可瞧著小姑娘眼淚汪汪地又實在可憐,到底把原計劃的十板改了口:“五板。”
五板?上次她看到了打人的大板子,又是那些人高馬大的護衛大哥們打,别說五板子了,一板子下去,她家菘藍的小命就得去了半條。
“哥哥,舟舟乖,不打菘菘!”沈靈舟爬上寧奕馳的腿,摟著他脖子,貼著他的臉奶奶糯糯地求:“舟舟乖。”
可寧奕馳已經下了命令,常山等了片刻,見自家世子爺沒有改口的趨勢,於是輕輕歎了口氣,上前扶著菘藍胳膊把她扶起來:“得罪了。”
見寧奕馳鐵青著臉,而常山帶著菘藍就要走。沈靈舟也不再求,從他腿上爬下來,追上去就把人攔下來。
沈靈舟一把推開常山,伸出兩隻小胳膊把菘藍護在身後,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大聲說:“菘菘舟舟的!”
聽了這話,看著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寧奕馳眉頭微蹙。
從來不曾違背過世子爺命令的常山,心有不忍,抬眼看向自家世子爺。
他能理解菘藍服從主子的心,可她主子還是個三歲的娃娃,這一味地順從,就不對了。
連他們世子爺這麼大的人了,要是有什麼事他們覺得不合適,也會勸諫。所以,常山也理解自家世子爺為何今天一定要責罰菘藍。
這次是僥倖,萬一下次,沈姑娘孩子興起,又想跑出去玩呢。
世子爺要罰,沈姑娘要護,哎。常山隻覺得頭疼。
見自家姑娘這麼護著自己,菘藍紅了眼眶,感動,心酸,更加自責。
她彎腰湊近小姑娘,柔聲勸:“姑娘,奴婢甘願受罰的,您放心,五板子幾天就好了。”
“不要。”沈靈舟咬牙道。她身邊就菘藍一個親人,像姐姐,又像孃親,她不能看著她捱打。
寧奕馳看了一眼常山,給他使了個眼色:“别讓我說第二遍!”
“是。”常山點頭,上前對著沈靈舟拱了拱手,說了句“沈姑娘,得罪了”,繞過她就對菘藍做了個請的手勢。
“姑娘莫哭,奴婢一會兒就回院子去等你。”菘藍蹲下去快速抱了下沈靈舟,還故作輕鬆笑了笑,轉身跟著常山走了。
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沈靈舟咬著小奶牙,氣得小胸脯直起伏。
聽到窗戶外頭傳來的板子聲,小姑娘再也受不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攥緊兩隻小拳頭就朝寧奕馳撲了上去:“舟舟拚!”
拚了,拚了,她要和他拚了!
她都認錯了,她都說她會乖了,為什麼還要打她家菘藍。
寧奕馳由著小糰子咬牙切齒,憋著眼淚,揮著小拳頭在他身上胡亂掄著。
他下令打她的丫鬟,讓她出出氣就好了。
可見小姑娘掄了半天都筋疲力儘,累得直咳,還在和他拚,寧奕馳這才黑著臉,一把將小糰子拎起來,放在腿上,溜著那圓墩墩的小屁|股拍了兩巴掌。
當然,絲毫沒用力道,無非就是象征性地警告小東西一下。
可這兩下,卻把沈靈舟給氣著了。
寧奕馳兩巴掌拍完,就見小姑娘僵住了,在他腿上一動不動趴著。兩隻發麪饅頭一樣軟乎乎的小拳頭,生生攥成了硬麪饅頭。
沈靈舟趴了一會兒,一聲不吭直接下了地,咬牙瞪著寧奕馳。
見她那發怒的小獸一樣的眼神,寧奕馳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小姑娘抬起小腳丫,噹噹噹,又是三腳,凶巴巴地:“不要你!”
她要和他決裂,再也不和他好了!
踢完,小姑娘轉身噔噔噔就往外跑,沒跑兩步,又轉回來走到榻邊,抱起小狗拿上布兜,接著往外跑。
還不是直著跑的,還特意繞到寧奕馳面前,照著他的腿“當”地又是一腳,這才哼了一聲跑走了。
本來是管孩子,結果又被孩子踢了四腳的世子爺:“……”
嗚嗚!菘菘,我來了。
沈靈舟憋著眼淚,跑出屋子。
可一出門,就見她家菘藍自己從打人的長板凳上站了起來。
淡綠色的衣裳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血跡不說,居然還對拎著板子的常山福了福身子:“多謝常山大哥手下留情。”
常山拱手:“無需客氣。世子爺是見不得沈姑娘傷心,才格外開恩,吩咐小以懲戒。但日後,菘藍姑娘做事,還需三思。”
剛才沈姑娘護在菘藍面前大聲說“菘菘舟舟的”,常山就看出來,他家世子爺已經改主意了。
是的,哪怕菘藍做得再不對,再該罰,也該由沈姑娘這個主子來。
沈姑娘剛離家出走想去找舅舅,如果這一回來,世子爺就越過她去打她的丫鬟板子,怕是沈姑娘更想走了。
可他和他們世子爺都知道,沈姑娘絕對不會罰菘藍。但今天這事,必須讓這主仆二人長個教訓,所以世子爺才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配合著演了這場戲。
菘藍當然知道世子爺是看在自家姑孃的面上才饒過她,但仍然感恩戴德:“多謝世子爺,多謝常山大哥,我以後一定謹慎行事。”
沈靈舟一手抱著狗狗,一手拎著布兜,就那麼站在門口,把二人的話全聽了進去。
她徹底傻了眼。
所以,誰能告訴她,她剛才為什麼又踢了世子哥哥三腳還是四腳來著?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能屈能伸,方為好漢。
沈靈舟在門口琢磨了一會兒,一咬牙,邁著小短腿,轉身往屋裡走。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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