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渾身顫抖,驚懼無聲地落淚。
甘瓊英拉著他坐下,揉捏他過度緊繃幾乎痙攣的肩膀,撫平他脖子上扭曲的可怖的青筋。
甘瓊英覺得刺激已經給夠了,於是對他又放軟了聲音哄勸:“長生奴,你知不知道你在宮中,就如同在虎穴,我有多麼擔心?我每一次夢中都是你,我有多少次夢見皇宮之中起了大火。”
“而你身在火中,你讓我走,可是我根本救不出你。”
甘瓊英伸手拉住了甘霖的手,但是卻不帶半點的情愫和曖昧。
“長生奴,我從小就很疼你,你也疼疼我一次好不好?”
“這朝堂風起雲湧,權勢邪惡傾軋,還有太後那張死人臉我已經看膩了。”
“這個公主我也當膩了,你本來也不願意做皇帝,不如我們一起走吧,好不好?”
甘瓊英從頭到尾說的每一句話,雖然是為了刺激甘霖,但是沒有一句是假話。
沒有一句。
這些全都是端容公主的作為,是她掩埋在靈魂深處,連靈魂死去,都帶不走的執念。
甘瓊英向前一些,跪坐在地上抱住了甘霖,甘霖瘋狂流淚,這一次卻一丁點聲音也發不出。
他竟是不知道……竟是不知道阿姊為他做到瞭如此地步。
可他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隻能不痛不癢地給阿姊送一些並不算多麼稀罕的東西,期望修複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維持他們之間的平衡。
可是他們之間又真的有平衡嗎?
他們都在為了彼此能過得好,拚上了所有。
甘霖整個人都像是在做夢,抬手回抱住了甘瓊英。
他開口的聲音也很啞,甘霖從來沒有少年人的聲線,他被太後常年累月地喂毒藥,聲線基本上已經像四十幾歲的中年人。
他的眼淚從臉上靜靜滑過,像兩條蜿蜒的小河,卻又像兩灣岩漿,幾乎將他的頭骨腐蝕。
他問甘瓊英:“他……他有沒有對你……”
甘霖難以啟齒一樣,眼皮抽動了兩下,咬牙道:“攝政王他……有沒有……”
“沒有。”
甘瓊英又感覺到了甘霖身體劇烈的震顫,她知道劇情當中攝政王欺負甘霖,卻又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但是甘霖嚇成這樣,攝政王絕對沒乾什麼好事。
甘瓊英做了非常多的猜想,但是現在並不是開口詢問甘霖的好機會。
隻是飛速地打斷了甘霖的誤解,說道:“他沒有對我怎麼樣,他根本不敢對我怎麼樣,我瘋起來可不管他是不是攝政王。”
“我是給他下藥不成,後面就跟他鬨掰了。”
甘瓊英說:“且我查到了一點新的東西,給攝政王下藥或者是懷上他的孩子,這一條路根本走不通。”
“等到以後我再仔細跟你說其中的緣由,”甘瓊英跪坐在甘霖的面前,伸手捧著他的臉給他抹眼淚。
說道:“長生奴别怕,我現在手中有八十多萬兩,我也已經把一些能夠用的人全部都收攏到身邊。”
“阿姊保不住你的皇位,我沒有能力讓你安然無恙地繼續待在宮中,寇凝安那個瘋子也不會允許你安然無恙。”
“你跟阿姊一起走?好不好?”甘瓊英說,“我們好好做一下謀劃,我們一定能夠從這裡逃出去,之後隱姓埋名天高海闊,去他祖宗的皇帝和公主!”
“我們去做一對普通人,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姐弟,好不好?”
甘霖脫力一樣,如果沒有甘瓊英撐著,他現在已經癱軟倒在了地上。
他雙眼淚水如泉,努力眨了眨,看著甘瓊英,先是點了點頭。
而後又抓住了甘瓊英的手,緊緊地,狠狠地用力點頭,開口道:“好。”
“我們走。”
甘霖聲嘶力竭地說:“我們走!”
甘瓊英的一顆心狠狠地落下。
周遭凝固的空氣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她也脫力一樣癱坐在地上,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四肢痠軟。
她索性直接躺在地上,就躺在甘霖的旁邊。
甘霖也慢慢躺下。
像小時候和端容公主,在行宮中一起看星星和月亮一樣。
兩個人並排看著華麗的帝王寢宮上面的盤龍雕花。
外面日頭升到最高。
甘瓊英閉上眼睛側耳細聽,窗外似有鳥雀振翅鳴叫,衝向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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