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主人倒不像魚,像隻找到毛球的貓兒。閻昭眼神清亮,挺興奮的樣子,道:“來,我帶你走。”
秦雲溪動了動唇,一時沒說話。他想:可以走慢些嗎?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他剛要說一句“好”,手上就忽然傳來一股巨力——
什麼話都不必說了,閻昭根本沒在等他的,聽他太久沒回答,隻當這小孩兒是默認了。她放空身心,隻留神那一道銀色的光,整個人驀地下沉,追著它往地裡去了。
地龍之類的,恐怕也不像她這般快且自在,穿破土地就如一隻疾馳的飛劍。秦雲溪被猛地一拽,可以說是毫無防備了,甚至他的嘴……都還微微張著。
於是吃了滿嘴的土。
等他終於適應了那些虛虛實實的變化,閻昭也到地方了。銀光化作曙瑤的模樣,落在一極寬敞廣闊的洞窟中。她放放心心地在前頭走,閻秦二人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走了沒一會兒,她就停下了。
洞裡漆黑一片,曙瑤卻不點燈,徑自開口:“小狗兒,我來看你了。”
小狗?什麼小狗?我們什麼也看不到呀。閻昭撚動法訣,試圖點火。“噗啦”一聲,火來了,搖擺的火苗卻隻照亮了她和秦雲溪——看來在這片幻境中,無法乾涉就是無法乾涉,連打個光都是不行的。
她倒還沒放棄,轉頭與秦雲溪說話:“把明虹□□……你的嘴怎麼了?”
秦雲溪的嘴唇紅紅的,像是被用力揉搓過很多次,怪哉。可惜他現下不好意思當著閻昭的面去擦拭,唇上細小的傷痕又滲出血來,之前的擦拭都成了白做工。“我吃土把嘴劃破了”,這話可不能說也不會說,他搖搖頭,不說話。
不說就不說吧,閻昭心道:走土路是有點黑,想不到小崽子還怕黑呢,嘴都咬破了。
想是這麼想,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她又講了一遍:“雲溪,拔劍,試試看能不能照亮這裡。”
少年很聽話地拔出劍來。隻能說,神劍不愧是神劍,凡火照不亮的幻境,它也能將天光帶進這片土地。光一來,洞內猶如白日,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又分明。
閻昭能看清了:曙瑤站在其中沒有走動,身前確實有一隻狗。然而這狗可不是什麼“小狗”,它身量極高,明明是趴臥在地上,也還是比尋常樓閣要高上許多。五人,不,八人高?閻昭抬頭去看,脖頸都仰酸了,才勉強看到這狗的腦袋。
這是一隻黑毛狗,但並不是通體純黑,在它的額頭上,隱隱有一輪燦金的彎月。不對……是彎月嗎?她仔細去看,總覺得這圖案還應有别的特殊之處。
那邊廂,曙瑤騰躍而起,一跳二跳,到了狗頭頂上。她蹲下身,摸一摸狗頭,正好將那片圖案上的毛給摸順了。
閻昭一看,“啊”一聲,想通了:原來這狗腦袋上頂的不是什麼彎月,是一個金圈兒套了一片黑。這圈粗細不勻,别處都是細細的,像一道光輪,唯有左側的金光稍胖一些,故而顯得像月亮。
是日食。
她一臉明悟,秦雲溪忍不住好奇,小聲問:“師父,這是何物,也是魔麼?”
“是,”閻昭口中答著,牽著秦雲溪手不自覺地用力,青筋爆出來,竟然有點兒緊張的意思,“此物名為皓狼,本是天界的白毛狗,腦瓜上頂一輪圓圓的金日,是看守太陽的神犬。”
原來如此,那這隻狗是黑毛,豈不是……秦雲溪道:“如此說來,它是墮落成魔了?”
閻昭仍舊說一個“是”字,眼睛一瞬不瞬,看著曙瑤在那邊擼狗,嘴上繼續道:“看守這種東西,本該是無慾無求,然而皓狼終究是獸。它按捺不住饑渴,偷偷啃食了一片日頭,太陽哪兒是狗能吃的?它慾望在心,又吞下燒身的火球,又痛又恨,就墮魔了。”
末了,她補上一句:“我也隻是在話本裡看見,沒想到還能見到真的。”
神獸墮成魔獸,恐怕不是件好事。秦雲溪也定定望著那皓狼——它在曙瑤的手底下也是掙動不停的,雖則有些剋製的意思,但好像餓極了,不由自主地要來咬人。
曙瑤就一邊和它笑鬨,一邊給它扔些吃的。
大概吃了好幾十斤生肉吧,這皓狼終於安靜下來,能由著曙瑤在它身上爬來爬去了。曙瑤卻不再鬨騰,站直身子,似乎是與外界感應了一陣,靜默片刻,才道:“有人來找我了,我得走了。”
她從大狗身上跳下來,落地,複又轉身與它揮别:“吞日,我走啦,改天再來看你。”
曙瑤走遠了。
在這洞窟裡,皓狼真像一隻凡犬,無憂無慮,吃飽了就睡熟了。閻昭卻根本不覺得它像外表那樣可憐可愛——笑話,《萬魔譜》裡排首位的魔獸,能是什麼善良好狗狗麼?顯然秦雲溪也有同感,少年看過來,道:“師父,若是這皓狼衝出洞窟……”
不說别的,星雲門的浮空島大概是要完蛋的吧。
天塌地陷,說的就是這件事麼?閻昭看向秦雲溪,少年眼底澄澈,灰色的眼中不見恐懼,隻有滿溢的信任與好奇。她於是想:天不能塌,地不能陷,我要這世界長長久久。
救世就救世吧,反正……要滅世,也隻能是我來。
閻昭道:“這幻境估計還有許久才能結束,不要浪費時間,我來教你心法。”
明虹劍仍照亮著魔窟,亮,亮不過少年眼中爆出的光,明,明不過少年歡喜的神情。什麼是真正的雙日在目啊?恐怕就連皓狼看了,也要忍不住來嘗上一口。
他道:“好。”
閻昭便接道:“與我雙掌相抵。”
其實沒有什麼心法,她教也是親身上陣。交握的手抵在一處,她道:“留心我的靈力運作。”
秦雲溪的眼中隻有她一人,求學的意誌燃在眼底。紅色的蝴蝶在光裡飛,翩翩然。於是她運起靈力,帶著少年一併動作。漸漸地,他們都閉上眼,天地如此靜,唯有靈力奔湧不息,原來小小的身子也能有如此大的能量——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
心法之後,就是身法。
她揮刀,他舞劍。白光利利,銀光碩碩。日升日落,月出月隱,什麼唐誠許瑤,什麼曙瑤皓狼,都被這刀劍相合的波紋給蕩走了。
春、夏、秋、冬,來去又一輪。終於唐少爺學成出山,離開了星雲門。仙官府高高掛上紅燈籠,四處都貼滿了喜慶的紅字——
唐誠與許瑤要成親了。
(https://www.biqukk.cc/37385_37385431/19083656.html)
;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biqukk.cc。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m.biqukk.cc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