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溪:……
嚇沒嚇著是不知道,反正是無言以對了。還好在場的不止他們兩人,旁邊兒的人鬨鬧鬨哄,不至於叫場面寂靜無聲。不止如此,周圍的吵鬨聲很快小了下去,天邊響起一道嫋嫋空空的女聲:“喂,小傢夥,你們别老是搞這麼大的動靜行不行,我的故事都講不下去了。”
是曙瑤。
她來得正好,閻昭正愁沒處發揮呢。她也不抬頭,一勾唇,露出個不屑與嘲諷兼有之的笑來:“怎麼?明明是你自個兒將我們拽進來,非要我們參與你這亂七八糟的人生。請客容易待客難,要是不想給我們動手腳的機會,你講快點兒不就行了?”
頓了頓,又道:“安心,你的錯處,我早已找到十處不止了。”
她眸中滿滿都是挑釁的神色,那意思是:搞快點兒,别耽擱了。
空中的聲音默了一會兒,道:“好吧,既然你想。”
水波盪開,這回的陣仗比先前每一次都要大許多。閻昭重又看向秦雲溪,神色坦蕩了、面色從容了。咦,怎麼回事,這小孩兒額角上居然還青了一塊兒,青中透紫,像是被什麼東西撞過。她於是伸出手,在那塊傷處上點了點:“疼嗎?”
這是一句廢話,沒有人真的是石頭腦袋。更何況這傷在額角上,薄薄一層皮肉之下就是骨頭,被她一碰,少年的眉眼就微不可查地抽了抽,一副亟待安撫的模樣。
行吧,那就安撫,閻昭的手抬起又落下,揉了揉秦雲溪的頭頂——她心想,小狼崽們被自己這麼一摸,都會嗚嗚叫著伏地身子,很乖順的樣子,那哄小孩兒也該是差不多的——果然,秦雲溪也垂下腦袋,道:“不疼。”
那就太好了,閻昭很滿意。
正好水波也已散去,場景結束了變幻,到聽故事的時候了。可這一次又與先前不同,曙瑤布好了景,居然沒把他倆拉進去,閻昭一張望,竟在人群中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她撲跌在地,兩手顫顫,想要觸碰又不敢觸碰似的,對著一躺在地上的人嚎啕大哭:“姐姐,嗚嗚,姐姐!你醒一醒啊……你、你,你走了,我也不要活了——”
地上躺的,是一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秦雲溪。
閻昭:……
秦雲溪:……
“胡昭”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什麼妝容什麼形象,全都不要了。哭著哭著,“胡雲溪”睜開眼,柔柔弱弱地抬起手。這手一抬,立刻被胡昭抓住了,胡雲溪於是露出一個極虛弱極美麗的笑容,顫聲道:“小狸……别怕,我會保護你的,我們要……永永遠遠在一起。”
你還不如一道雷劈死我算了。閻昭冷笑一下,手中靈力化作匕首,也不打招呼,直接就往天上一擲:“給我正常點!”
風吹樹葉,像有人在輕聲嗤笑一樣。這笑並不長久,被閻昭匕首的破空聲一刺,很快就散了。幻境也抖動一下,變了中心,叫人們將視線集中在了唐誠身上。
沒了閻昭的乾擾,山洪自然是衝了個痛快的,山道上,紅與灰交織出一片死氣,唐誠也被這死氣裹著,面上是灰一道、淚一道,狼狽得不像那個“誠少爺”了。他用手去刨、用劍去挖,好半晌,從山石底下拖出一個灰撲撲的少女來。
這是哪位?閻昭不認得,幸而身邊還有個當過“小蝶”的秦雲溪。他眉頭微蹙,道:“這位好像是唐誠先生的表妹許小姐,應當是要與他一起去星雲門的。”
閻昭想到一個人:“許瑤?”
又是唐誠又是許瑤的,陰陽盤中的人都快集齊了。可是不對啊,閻昭走上前去,彎腰看許瑤的臉:這張臉說不上是絕色,小家碧玉吧,是個乖乖女的模樣。這倒也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她的面上灰白一片,沒有生機,再往下看,胸膛也沒在起伏。
她已經死了。
閻昭是徑直走過去的,一路上,踏過人的身子也穿過車馬,沒一個人注意到她。看來這回的規則有變,他們仍有角色,但本人卻是留在了故事之外,可以切切實實地觀察大局。那麼……如果許瑤已經死在了這條山道上,陰陽盤裡與唐誠共死的又是誰?
秦雲溪也走過來,輕輕撩起袍角,蹲下身,去探許小姐的鼻息。果然他也沒能探到丁點兒活氣,抬頭對閻昭道:“師父,許小姐她……像是死了。”
像是。
這話說得真是含蓄,魂兒都不在了,還能活嗎?閻昭歎一口氣,正要說話,餘光中卻忽然瞥到一抹銀色。這銀色從山石泥土堆中竄出來,緊貼地面,又快而準地穿過閻昭的魂體,往許瑤身子裡一鑽——
合該死透了的“許小姐”忽然睜開了眼,她眼睫顫動,其下閃爍著盈盈淚光。血與灰糊住了她的面龐,又給她另添上幾分討人憐愛的氣質。她一抬眼,對上的就是唐誠欣喜若狂的視線。此時,無聲勝有聲,許小姐隻是伸出手,掌心在唐誠同樣灰而狼狽的面頰上一貼。
唐誠淚如雨下。
閻昭:……
這就騙過去啦?
剛剛從她身邊經過的氣息十分獨特,都不必細細分辨,閻昭就知道那是曙瑤。曙瑤非許瑤,魔亦非人,她這是要做什麼呢?然而在意此事的隻有閻昭與秦雲溪,旁的人都是毫無所覺的。
遭遇此難,這一行人本該是興致高昂、英姿勃發地踏上仙途,此時卻都有些垂頭喪氣了。車馬自不用說,連人都有許多死傷。唐誠與許瑤,來時是一對錶兄妹,再上路就隻剩下一兄和半個妹妹。身為真姐妹的胡蝶胡狸倒是沒人死,可她們當中也是有了殘缺——胡蝶在山洪中拚死護住妹妹,一雙腿被巨石壓了許久,是經脈俱斷,再沒法站起來了。
最後到達星雲門的,就是這麼一隊“殘兵敗將”。
丟了一次妹妹的唐誠對“許瑤”展現出十萬分的憐惜,從入門到入住,始終寸步不離、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許瑤的身子受了重傷,需好好療養,唐誠便一直陪著昏昏沉沉的她。端茶送藥隻是小事,就連夜間也叫下人送了張矮榻來,就宿在許瑤的隔壁。
胡昭與胡雲溪那邊,想來也應是如此——閻昭反正是沒去看的。
看不看都一樣,重點還是在唐許二人這邊。自許瑤“複活”以來,秦雲溪變得異常沉默。跟著閻昭來查探情況,走了好長一段路也沒吭一聲。直到此時,本該熟睡的許瑤驀地坐直身子,從床榻上下來,赤著腳溜出了屋,秦雲溪才終於回了神。
他問:“師父,她是許瑤嗎?”
不是啊。
閻昭心裡如是想,還想了點兒别的:她這徒弟真是個人族,脆弱敏感又多思,她看不穿、想不透,不曉得他為何這麼情緒低落。她沒說不是,怕他承受不住,最後隻道:“跟上,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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