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總管已經顧不上外頭的洋人和四周圍熊熊燃燒的火,他搖搖晃晃站起身,目瞪口呆望著陳渭漸次消失在空氣中的身體。
啪嗒,啪嗒。
陳渭的兩把槍落在了地上。
“隊長?隊長?”梁總管學著喬睿那些人,衝著陳渭消失的地方大喊。
他慌極了,一個大活人,竟然就在他面前消失,他這輩子做夢都沒見過這麼怪的事!
陳渭聽見了梁總管的叫喊,說來也怪,他依然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四肢,它們依然存在,但是,似乎變成另一種物質了。
“别慌,梁總管。”他沉聲說,“把槍拾起來。”
梁總管後退了一步,神色更加驚恐,他看不見這個人,但是聽得見陳渭的聲音。
“你在哪兒!”
“我就在你跟前。”
陳渭此刻倒是鎮定下來了,他想,自己變成什麼樣的怪物都不打緊,但他得先把梁總管送出去,不能讓這個無辜的人因為他而葬身火海。
“聽我說,梁總管,我這樣子已經沒法保護你了,你必須自己保護自己,懂嗎?”
陳渭嗓音清晰,緩慢而且平和,不像是從烈焰中發出的,倒像在安全的訓練室內,老練的教官從牆上喇叭裡發出的指令。
陳渭的勸慰起了作用,梁總管迅速鎮定下來,他彎腰拾起那兩把槍。
“小的不夠用,你先塞懷裡,大的,你像我剛才那樣抱著它。”
陳渭用最簡潔的語言指導著梁總管,告訴他如何使用微衝。雖然四周圍又是烈火又是濃煙,空氣都滾燙得讓人發瘋,但梁總管竟然一點都沒慌。
他學得飛快,這人天賦極好,領悟能力比分局裡很多警察還要出色,很快就掌握了開槍的技巧。
“記住,微衝的威力非常大,槍要端平,子彈不要亂掃,否則容易彈到自己。”陳渭逐字逐句叮囑他,“這槍的後坐力很可怕,開槍的時候,你會感覺身體像被石頭給砸了一下,所以雙腿一定要穩住,把下盤放低,不要歪倒。”
梁總管聽得十分仔細,他的臉上,已經尋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驚惶。
他把辮子纏在脖子上,辮尾咬在嘴裡,顯然是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好吧,現在咱們出去。”陳渭輕聲道,“你知道逃生的道路,你的手裡,端著比那些洋人厲害百倍千倍的傢夥。這一次能不能活下來,就全看你自己了。”
那天晚上的圓明園裡,發生了一件讓聯軍震驚到崩潰,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出解釋的天大怪事。
一個太監,端著一挺微型/衝鋒/槍從燃燒的屋子衝了出來,所到之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聯軍死傷慘重,數十人都圍堵不住,甚至連還擊的力量都沒有……
陳渭默默注視著梁總管,心中的佩服不由倍增。他發現梁總管的槍法準頭特别好,子彈幾乎沒有浪費的,更沒有出現他所擔心的抓不住槍、槍口沖天亂放的錯誤。更讓陳渭驚喜的是,這位太監總管巧妙藉助山石花木的掩護,利用自己對環境的熟悉,竟然毫髮無傷,一路逃出了綺春園。
陳渭也沒有留在園內,他發現自己可以像風一樣自由流動。隻是在火勢較大的地方,行動得更加自如一些。
但是,離綺春園越遠,陳渭身上那種怪異的能量就越弱。
這詭異的變身之旅終於走到了儘頭,就像有一隻手在後面狠狠推了他一把,陳渭的身體忽然間從無限透明退回了有形實體。
他毫無預兆的現身,把梁總管嚇了一大跳,差點要舉槍。
陳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槍管:“别開槍!是我。”
梁總管定定看著他,這才虛脫般喘了口氣:“咱們逃出來了……”
這兒是圓明園的邊上,屍體和火焰的氣味已經淡去,聯軍的人馬離他們也很遠了。夜很深了,清冷的秋風猛烈地吹拂著他們,兩人看著對方,誰也沒出聲,像是要把剛剛那段奇妙的冒險中,對方的變化一一做一個記錄。
他們心中都有著極不真實的恍惚。
“剛才的事,請你務必保密。”陳渭望著梁總管,輕聲道,“不管對誰都不要提起。”
“放心,我不會說的。”梁總管把懷裡的槍交還給他。
倆人沉默著,沿著小路往圓明園的外面走,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因為過於的震驚,他們的腦子似乎依然在困惑地咀嚼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請問尊姓大名?”梁總管終於問。
“陳渭。耳東陳,涇渭分明的渭。”
“在下梁國威。”梁總管停了停,“剛才那把,不叫‘警用轉輪手/槍’吧?”
陳渭回過神來,不由笑了:“這是微型衝鋒/槍,我們一般就叫它微衝。”
“微衝。”梁國威點了點頭,“沒有洋字,挺好。”
他們從圓明園出來,又走了不多會兒就趕上了大部隊。
兩撥人馬看見自己的領袖回來了,一時全都擁了上去,幾個宮女忍不住啜泣起來,就連警察們也跟著激動不已。
“我們看見了火光,還以為隊長你出事了!”小杜連聲道,“這要真出了事,叫我們怎麼有臉回去見趙局?”
大盛仔細打量著梁國威,梁總管身上沾了些黑灰,但沒受傷,隻是眼睛亮得驚人。一向舉重若輕的隊長,似乎也變得心事重重。
小夥子直感很強,總覺得這兩個人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很要緊的事情。
他好奇地問:“隊長,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陳渭疲倦地擺擺手,他輕聲道:“先回分局,回去再細說。”
好在聯軍全都進了圓明園,再加上夜黑風高,他們不敢分散兵力,陳渭他們這才平平安安回到分局所在地。
此刻東方天際已經出現了淡紅的光芒。
門衛老王把院子裡的燈全都打開了,他一個人揹著手,墊著腳站在崗亭小屋跟前,翹首以盼得快成分局門口的望“隊”石了。
遠遠望見人馬回來,老王激動得衝著辦公樓大喊:“局長!他們回來了!”
話音還未落,嘩啦啦從辦公樓裡衝出了一大群人!
就連桂師傅都沒睡,繫著大圍裙,跟著顛顛兒跑了出來。
小杜一見,咯咯樂起來,他指著分局大院道:“瞧瞧,迎接外國元首也沒這麼高的規格!”
焦嬌第一個忍不住,這位大姑娘邁開長腿,拿出了當年全校短跑冠軍的氣勢,火箭一樣衝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怎麼樣!都回來了嗎!隊長呢!”
“都回來了!”大盛衝著她晃了晃胳膊,“一個沒少,也沒受傷!喏,你看這不是隊長嗎!”
那些宮女太監被他們這怪異的舉動嚇得不輕,那個年長的宮女瑟瑟道:“總管,他們怎麼對著沒人的地方又招手又喊叫的?這不是鬨鬼嗎!”
梁國威搖搖頭:“對面有人,正和他們說話呢——就是咱們看不見也聽不見。”
那宮女更加吃驚:“您怎麼知道?”
梁國威笑了笑:“我見識過。”
到了電動柵欄跟前,焦嬌扒在柵欄上,萬分好奇地看著同事們身後的那群人。
“上次帶回個洋人,這次你們又把誰帶回來了?”
小杜站定,他煞有介事地一伸手:“介紹一下!這位是圓明園內監梁總管,這是皇上身邊的小福子,這是常嬪身邊的春喜答應,這位是張公公,這一個是春吉答應,愛吃糖,從來沒吃過香蕉,焦嬌你等會給她拿根香蕉……”
他這態度,倒像給全班同學介紹新來的轉學生,小杜的社牛症已經是晚期擴散了,就這短短一路,他恨不得連人老家在哪兒,家裡還有幾口人都問得清清楚楚。
焦嬌笑道:“歡迎歡迎!”
大盛提醒她:“你站在裡面他們看不見你。”
焦嬌醒悟過來,她繞過柵欄,這下子,等於是憑空出現在梁總管一乾人的面前,唬得那些太監宮女忙不迭後退!
隻有梁總管一個人,牢牢站在那兒,面不改色。
焦嬌驚奇地盯著梁總管,她壓低聲音對陳渭說:“隊長,怎麼太監裡面還有長這麼好看的?原來長得好看就能當總管啊?”
陳渭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趕緊去打水拿幾條毛巾,要是有吃的就給人弄點吃的。”
他又歎了口氣:“他們受了一天一夜的驚嚇,差點死在聯軍的槍口下。”
焦嬌一聽,趕忙收起嬉笑的態度,客氣地對梁總管道:“各位辛苦了,請稍作休息,我這就去拿水。”
宮女太監們全都驚恐地盯著長褲短髮的她,就像看怪物一樣,做不出任何迴應。
唯有梁總管不卑不亢一抱拳,朗聲道:“多謝姑娘費心。”
他眼見著陳渭他們轉身往前走了一步,鬼魅般消失無蹤,不過須臾,黑暗的野地裡隻剩下這群宮裡人。
張公公嚇懵了,他拽著梁總管的袖子:“小梁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傻站在這兒,算什麼!”
“不妨事的,張公公。”梁國威輕言細語安慰他,“那些人是去給我們找水找吃的,並不是丟下我們不管。”
張公公恨恨用柺杖戳著地:“你還信他們?!這人影都沒了!也不知是些什麼害人的精怪!”
話沒說完,小杜和大盛從辦公樓抬出一排金屬長椅來。
張公公那後半截話,正好落在他們耳朵裡。
小杜放下長椅,他直起腰來,沒好氣道:“張公公,您可說了我一路的壞話了,看在您上了年紀的份上,我可一直沒吱聲,你讓大夥給評評理,我到底哪兒長得像妖怪了?是腦袋像黃鼠狼還是身子像刺蝟?”
張公公被噎了個正著,氣成個仰倒的蹬腿王八。
大盛樂嗬嗬地說:“我看你長得像個鼠兔。”
小杜瞪了他一眼:“我看你長得像個兔猻!”
大盛一時樂不可支。
……小杜似乎沒發覺這二者的天敵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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