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分局和紅星小學隻有一牆之隔,原先中間有個小門,後來為了安全,分局這邊就把破爛小木門改成了防盜門,鑰匙就放在門衛崗亭裡。
陳渭從崗亭裡取了鑰匙,去到牆邊打開防盜門,他一邊跑一邊忍不住想:範圍擴大了。
新棉小區一個單元的陷落就已經是特大災害了,可是這次,半個公安局再加整座小學,這麼大的範圍,全部被隕石帶走了……
難道真是他造成的嗎?
是他身上的隕石波,引來了更大的隕石?
他真不該離開天機所!
打開防盜門,陳渭向著操場上的人群跑過去。
紅星小學的校長姓喻,是個滿頭銀髮,特别和氣的小老太太,因為這兩年要求加強校園安保,江北分局特意和紅星小學設置了警民聯動,喻校長和分局的人都很熟。
此刻一見陳渭,喻校長就像見了大救星,她拍著陳渭的後背,連聲哽咽道:“太好了!陳渭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們都以為沒救了!”
原來陷落髮生時,喻校長她們都以為是地震,等晃動停下來,老師們按照訓練過的程式,忙不迭領著孩子們從教室裡逃出來,集中到了操場上。
“……報警電話打不通,好容易通了,聽筒那邊隻有怪叫聲。”喻校長提起來仍舊心有餘悸,“我們又在你們樓下喊,可是一點迴音也沒有,你們四樓往上,連燈都看不見一盞。”
陳渭心緒複雜,他真不想嚇著這個和善的老太太。
“喻校長,我得和您說實話,情況非常糟糕。”
出乎他的意料,喻校長卻並未有多震驚,隻見老太太擦了擦發紅的眼角:“我知道出了事,我們這邊也一樣的……”
陳渭莫名望著她,忽然從喻校長那蒼老的眼睛裡,看見了前所未有的明晃晃的恐懼。
喻校長拉住陳渭,突然把聲音壓得極低,她哆嗦著,輕輕地說:“陳渭,學校的門衛老馮死了。”
大中午的,光天化日之下,陳渭隻覺後脖頸冒出一股鬼森森的涼氣!
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出汗還是該哆嗦。
喻校長又衝著不遠處招了招手:“劉主任你過來說說吧,陳渭不是外人,别怕。”
紅星小學的教導主任跌跌絆絆走過來,這是個四十歲出頭,精明強乾的職業女性,可是此刻她的臉上彷彿敷了一層青黃的詭異油彩,整個人像被嚇傻了,有點智商不在線的樣子。
在她快要磕巴成碎片的敘述中,陳渭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老師們把學生領到操場之後,就看見了校園外圍的白霧,一開始大家都慌了,以為是工業氣體泄漏,但是沒多久老師們就察覺不對:白霧不進來。
它就像自備了智慧,嚴守邊界,隻在校園外面那道電動柵欄跟前繚繞,一絲一毫都沒湧進學校。
因為疫情以及安全考慮,中午時分,校園大門也是緊鎖的。喻校長和幾個老師們看著都覺得奇怪,怎麼著?這白霧還挺懂事?知道不能翻柵欄進校園?
於是教導主任自告奮勇過去檢視究竟。
“我和門衛老馮說這白霧有古怪,老馮就提議,他先出去試探試探。”
劉主任的嗓子啞得可怕,她捂著臉,彷彿試圖把剛才那可怕的一幕從眼前驅趕開:“我叫他小心點,他說沒事,我看著他打開側門,走進白霧裡,然後……”
陳渭語氣冷冽地接了話:“然後他就飛了回來,瞬間變成了一堆肉渣。”
喻校長和劉主任像見了活鬼一樣看著陳渭!
劉主任聲音抖得像碎葉子:“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渭無聲歎了口氣:“屍體呢?”
“就在門房跟前。”劉主任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利抽噎,“我當時嚇傻了!嚇得我快昏過去了!可是操場上都是學生,我不能讓他們看見啊!”
劉主任忍著劇烈的驚恐,從門房翻箱倒櫃找了張塑料布,把老馮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形的屍體給蓋住,這才高一腳低一腳衝回來,把經過悄悄告訴了喻校長。
陳渭心中不由敬佩起來:“您做得非常對!劉主任,您是個了不起的人!”
劉主任嗚嚥著,蠟黃的臉上淌下兩行淚。
喻校長戰戰兢兢道:“我跟著劉主任過去看了一眼,現在也嚇得沒了主意……陳渭,怎麼辦!學生都還站在操場上,孩子們都在哭,我到底該讓他們去哪兒?”
陳渭抬頭看了看操場,他忽然問:“喻校長,學生好像比往常少?”
喻校長擦了擦眼淚:“四、五、六年級都到革命烈士紀念館參觀去了,紀念館容不下太多人,所以分成兩批,這些低年級是明天去。”
老天爺的良心還算沒全扔下水道裡,今天到校人數隻有一半,老師們也有很多跟去了紀念館。
陳渭思索了一下,腦子裡很快給出了安排。
“現在請兩位仔細聽我說。”陳渭的聲音十分嚴肅,“剛才的晃動已經過去了,目前教室裡反而是最安全的,請你們讓孩子們全部回教室,立即關閉門窗,不要出來。另外,派人把食堂的師傅們,校工……總之目前還留在校園內的,全部集中起來清點人數。切記,今天所有人,無論大人還是兒童,絕對!絕對不要亂走動!尤其不要觸碰白霧!”
他停了停,又道:“做完這些,留下必要的教師看護學生,喻校長,劉主任,還有每個年級的年級組長,你們全都跟我來。”
一刻鐘後,陳渭領著一群教職員工從防盜門過來。
趙局已經把人都領到院子裡來了,陳渭和老頭低聲說了學校的情況。
老太太雖然愁得眼圈通紅,可當她看到趙局和他身後的警察們,還是明顯鬆了一口氣。
陳渭抬頭看了看,剛才被他那神龍不見尾的一記扔勺子給弄得滿頭霧水的警察們,依然眼巴巴瞅著他。於是他吩咐小杜他們,去食堂裡弄一把椅子。
不多時,小杜他們拎著一把不鏽鋼的椅子出來。
陳渭心平氣和地指了指大門口的柵欄:“把椅子扔到外頭去。”
小杜他們不安地互相看看:“陳隊……”
“扔過去。”陳渭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沒辦法,幾個年輕小夥子抬著椅子走到大門口,喊著一二三,將不鏽鋼椅子扔了出去。
然而,柵欄外頭並未傳來落地聲。
大家面面相覷!
陳渭沉聲喊道:“都閃開!七、六、五、四……”
當時謝枕山倒數了十秒。
果不其然,就在陳渭數到零的一瞬間,不鏽鋼椅子耍魔術一樣飛了回來,在大家的集體驚叫聲中,穩穩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彷彿蠟燭跌入烈火之中,那把不鏽鋼椅子就如遇熱的奶糖,飛速軟化,眨眼功夫變成了一小灘鐵水。
院子裡,靜極了!
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大家一動不動,全都呆住了!
趙局揹著手,不慌不忙走上前,低頭看了看那一小灘鐵水,它已然凝固,變成了一塊黑乎乎的鐵疙瘩。
小杜做夢一樣喃喃道:“陳隊,這椅子怎麼了?”
“它跌進時空的斷層,被分解了。”陳渭面無表情道,“半小時前,紅星小學的門衛老馮不慎走進了白霧,遭遇了和這把椅子一模一樣的打擊……現在他的屍體就在小學門房的牆邊,有餘力的同誌等會可以過去驗屍。”
人群發出不約而同的抽氣聲,其中還伴隨著劉主任難以掩飾的嗚咽。
那天,就在分局的院子裡,陳渭從彙英廣場持刀案開始,把女媧隕石的事情從頭到尾和他們說了一遍。
人們的表情從震驚錯亂和難以置信,終於,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靜得呆若木雞。
隊副喬睿吃力地把目光轉向趙局:“您也知道這事?”
趙局聲音平平:“總參的同誌給我看過吳三桂被俘的視頻。當然,是在我的強烈要求下。”
人群互相驚懼地對視著,顯而易見的,更加沉默了。
“但是這一次,陷落的範圍明顯過大了。”趙局看了一眼陳渭,“陷落會持續多久?”
陳渭搖搖頭:“說不準,而且毫無規律可言。最遠的記錄是公元200年也就是曹操的年代。”
大家的臉色更難看了:就曹丞相那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炫酷風格,就漢末那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的治安狀況,萬一真掉在那兒,未來的日子不說是水深火熱吧,至少也是生死難測。
陳渭深吸一口氣,他抬起頭:“最好的結果是在一週之內找到它,超過一週,停水停電斷網,難度會變得非常大,我們的基本生存也會出問題。但是你們放心,我會竭儘全力尋找隕石……”
“隊長,帶上我們。”小杜突然打斷他的話,“不能讓你一個人出去找。”
焦嬌馬上說:“隊長,可别撇下我們啊。”
喬睿索性提高嗓門:“這兒沒人願意乾坐著等搭救。隊長你這話簡直不把我們當兄弟。”
趙局點了點頭:“你們隊副說得一點沒錯。既然大家一同落了難,就要大家齊心協力尋找生路。”
他伸手點了點陳渭,意味深長道:“别總想做孤膽英雄,就算真要犧牲,也輪不到你,老頭子我還沒退休呢。”
喻校長醒悟過來:“我們教工的人數也不少,陳渭,你們如果缺人手,一定要開口!”
陳渭眼眶不由發熱,他忍了忍,這才啞聲道:“好吧,那咱們進入正題:這會兒趁著隕石還沒落地,得趕緊把物資和人員統籌一下,做好準備。”
兩邊商議決定,由趙局做這次陷落危機的總指揮,所有人不分警民一律聽從他的調配。
幸好,武器庫在一樓。
定下大致方針後,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統計目前儲備的食水和生活用品,從今天的晚餐開始,按照人數來分配,其中雞蛋牛奶等營養品不再提供給成年人,而全部轉去小學供給孩子們。
這一部分就得靠兩邊共同商量了,桂師傅帶著人,跟著那邊的大師傅去了小學食堂,他們要即刻列出一個“戰時供應清單”……誰又能想到,在物質極大豐富、隨隨便便就能倒掉半碗白米飯的2020年,竟然也會有數著米粒下鍋的一天。
趙局說了半天,忽然想起來:“你們的午飯還沒吃吧?”
大家互相看看,都露出苦笑,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有胃口吃飯?
趙局擺擺手:“都回食堂!既然上了桌就不要浪費!今天可不許剩菜剩飯!”
他把下屬們趕回了食堂,又和喻校長小聲說了幾句。
老太太聽得眼中淚花閃爍,一把握住了趙局的手,這才抹去眼淚,帶著劉主任她們返回了小學。
劉主任失魂落魄地跟在喻校長身後,她輕聲問:“校長,趙局和你說了什麼?”
“趙局說,他們會把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喻校長說,“為了孩子,必要的時刻,分局的同誌會不惜一切代價。”
劉主任怔怔看著她,趙局的這番話聽起來十分老套,為了孩子什麼的……社會上總是這麼說,她都聽出繭來了。
但是此時此刻,劉主任知道,趙局說的是真的。為了保護孩子們,這個還差半年就要退休的老頭子真的會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喻校長望著劉主任:“我信他們。劉主任,你呢?”
劉主任臉上那失魂的神色漸漸褪去,她就像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眼神也不再茫然遊移。
“我也信他們。”她輕輕的,無比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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