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群傷兵們,王堅想起來了,張玨和他說過,好幾個傷員因為傷口消毒不夠,潰爛發炎,嚴重的甚至已經化膿。正好這次藥物裡有抗生素,王堅吩咐義子先去檢查傷兵的傷口,按照嚴重程度來排序,依次拿藥。
男孩得到命令,趕緊上前,像個小大人一樣,老練地詢問著傷兵的傷情,又低頭仔細檢查傷口。
當他檢查到一個瘸腿,滿臉汙漬的傷兵跟前時,那個傷兵趔趄著,似乎馬上就要歪倒了。
王立趕緊伸手去扶,可是他太瘦小,那傷兵個頭高大,幾乎要把男孩帶倒。王堅留意到這個細節,他皺了皺眉,正想走過去,偏偏這時,人高馬大的傷兵突然用力攬住孩子的脖頸,汙臟的衣襟下閃過一片金屬的雪亮!
電光石火間,王堅飛身抱起王立,另一隻手刷地抽出腰間的刀!
王堅的刀刃割斷了傷兵的脖子,然而傷兵手裡的匕首也紮在了王堅的身上。
其餘的傷兵,全都亮出了隱藏的武器,他們瘋了一樣撲向在場的守軍!
剛才上來通報的那個小卒,看上去比王立大不了幾歲,整個被嚇呆了!一個傷兵舉著刀奔過來,小卒竟傻站在原處,動也不能動!
陳渭眼疾手快,撲過去一把推開了他,那傷兵的刀正正刺在陳渭的肩上,頓時捅了個對穿!
陳渭疼得眼冒金星!但他伸手死死抓著了那把刀,竟和那傷兵對峙起來!
下一秒,寒光一閃,那傷兵腦袋一歪,脖頸的鮮血猶如噴泉!
陳渭定睛一看,是謝枕山。
他不知何時換上了盤古服,手中依然是那把鋒利無匹的長刀,此刻它卻被謝枕山活活舞成了絞肉機,陳渭幾乎看不清他是如何動手的,隻能看見眼前鮮血四濺,頭顱與斷肢翻飛,死亡的慘叫漸漸成了一首停不下來的歌……
張玨帶著部下趕到時,殺戮已經結束了。
站在院門口的張玨,呆呆望著眼前這一幕:院子中間的地上,是一大堆已經看不出人形的爛肉,斷肢和頭顱四散滾落,鮮血彙聚成了小溪,正緩緩流淌。
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拎著刀站在那兒,連髮梢都在滴血。
張玨的一個部下轉過身,彎下腰嘔吐起來。
就算是這群久經沙場的老兵也承受不住了。
陳渭的目光落在謝枕山的臉上,那一霎,他心中好像有道牆轟然坍塌,恐懼猶如岩漿從破裂的地殼之下噴發!
那是一張得意至極的臉,彷彿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隻見他負著手,雪白而精緻的臉孔掛著微笑,謝枕山微微抬起沾了血的下頜,好像正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陳渭從未在謝枕山的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神情!
謝枕山竟然在笑!
陳渭不由渾身發抖!
他控製不住大喊了一聲:“枕山!”
這一聲,猶如魔咒入耳,謝枕山忽然停住,彷彿他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孤零零拋棄在了高台上,頭頂的光線亮得他睜不開眼,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陳渭心裡更慌,他又連喊數聲:“枕山!謝枕山!”
謝枕山的頭猝然一動,像被笨拙的雜耍藝人操縱的牽線木偶,動作古怪機械。
他一點點回過臉來,呆呆望著陳渭,好像不認識他!
陳渭再忍不住,他顧不上疼得要死的傷口,一瘸一拐衝了上去,一把抱住謝枕山:“枕山!你醒醒!是我!”
刺鼻的血腥氣味,嗆得陳渭睜不開眼睛,觸手所及,儘是滑膩膩的鮮血和可疑的碎末,可是陳渭沒有鬆開謝枕山,他拚命地喊:“枕山!謝枕山!謝枕山!”
叫魂一樣的聲音終於起了作用,謝枕山猶如從夢中清醒,他緩緩眨動眼睛,口齒不靈地說:“渭……哥?”
陳渭忽然覺得,剛才飄散到不知哪兒去了的謝枕山的三魂七魄,此刻被他這一通亂叫,開始一一落回主人的身體裡。
陳渭一口氣沒上來,心卻咕咚一下落了地。
就在這時,他聽見男孩尖利的哭聲:“義父!義父!”
人群這才從嚇懵了的僵硬中清醒過來,大家紛紛圍上去,就看見王堅胸口偌大的傷,血已經把他半個身子給染紅了。
張玨急得大喊:“傷醫!快叫傷醫過來!”
傅輕舟走過去,低頭看了看:“要手術。”
陳渭被恢複了神智的謝枕山扶著,一歪一倒地趕過來。
傅輕舟說得對,王堅的傷口很深,極可能傷到了心肺,這種程度的外傷,古代的傷醫根本沒有用。
隻能做手術。
“可是這裡做不了手術。”陳渭忍著身上的疼痛,一字一頓提醒傅輕舟,“沒有外科醫生,沒有手術儀器……所長,救援營地隻有普通的止血繃帶,我們連無菌室都沒有。”
再耽擱下去,王堅一定活不了。
可王堅怎麼能死呢?!
他死了,釣魚城怎麼辦?接下來的曆史怎麼辦?!
陳渭捂著肩上流血不止的傷口,他滿腦子又疼又發懵。
按理說王堅是五年後才去世的,可是眼前的大活人明明重傷昏迷,危在旦夕,硬說他不會死,大家不用擔心……根本就是放屁!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傅輕舟飛快地說:“帶他回營地!”
王立哭泣著撲上去,抱住傅輕舟的胳膊不放,他張著嘴,滿臉是淚卻說不出話,好半天,男孩才哽咽道:“軍師……軍師……你有仙術,你救救他!”
傅輕舟低頭看著男孩子,他居然用一種罕見的柔和嗓音,慢慢道:“三郎,把你義父交給我,我一定讓他好好的。”
把兩名傷員匆忙包紮好,傅輕舟和謝枕山換上盤古服,一人揹著一個,以最快速度離開釣魚城,趕回了救援營地。
謝枕山把陳渭背進屋來,又找出藥物和止血繃帶,重新給陳渭綁好了肩上的傷。
陳渭傷得不輕,他身上一陣陣發冷,疼得滿頭是汗,但人還算清醒,他止住謝枕山的忙亂,又指了指門外:“去照顧王堅。”
他耳畔轟轟有如雷鳴,說話也十分費力,自以為嗓門已經放到最大,其實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彷彿蚊蟻。
謝枕山眼圈血紅,臉卻白得發青,他點了點頭,轉身端著急救箱去了門口。
清醒過來後,他就一直這樣失魂落魄的,身上的活力彷彿被什麼給銼沒了,謝枕山就像丟了主心骨,完全指望著陳渭拿主意。
王堅傷太重,又兼一路顛簸,失血已到了危險的程度,止血繃帶什麼的根本沒用。
謝枕山單膝跪地,他握著王堅逐漸失去溫度的手,啞聲道:“所長,他不行了……”
傅輕舟蹲在王堅身邊,他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就彷彿虛空之中,正有一塊命運的演算板,飛速計算著這位合州知州所剩無幾的生命值。
忽然,傅輕舟輕聲道:“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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