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讓他天天在這兒看風景,免得他老數落我。”
一聽這話,商如意立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身後跟著服侍的圖舍兒等人聞言,也都低下頭去,極力的遮掩臉上的笑意,沈無崢氣得無話可說,隻瞪了他一眼。
倒是宇文曄,雖也笑了笑,但再看了一眼那臨淵樓,若有所思。
商如意笑過之後,對著圖舍兒他們擺了擺手,讓他們退得更遠些,免得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而這時,沈無崢像是已經不想理會裴行遠了,默默的往前面走去,宇文曄也走在他的身邊,兩個人靜靜的走出一段距離後,沈無崢道:“剛剛小妹跟我說,殿下舉薦我出任的,是比部郎中。”
宇文曄點了點頭。
而不等沈無崢再問,他已經接著說道:“我問過了,敢在這個時候就向陛下上書舉薦的人不多,也有那麼幾個,而且都是他信任的人,或者一些故舊。但是,能把我的意見壓下去的人,就不多了。”
沈無崢輕輕的點了點頭。
宇文曄又道:“更重要的是,這個記室參軍,更像是為一場即將而來的大戰做準備的。”
“……”
“所以,我們之前猜得沒錯。”
“……”
“還是有人未卜先知到了有一場大戰即將降臨,而對方可能想要在這場大戰裡針對的——”
說到這裡,身後的裴行遠和商如意已經發現兩人走遠了,他們兩一邊說笑著,一邊也跟了上來,於是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斂聲,隻有沈無崢不動聲色的用目光向他暗道:我明白。
這時,裴行遠追了上來,問道:“你們兩說什麼呢,都不理我們了。”
沈無崢冷冷道:“理你,你說正經話嗎?”
裴行遠長歎了一聲,道:“無崢,你是叫無崢,不是叫無情。說話這麼一板一眼的,有什麼滋味?”
沈無崢道:“我是怕伱口無遮攔成了習慣,今晚夜宴上也亂說話。”
“……”
“你可别忘了,你才剛出任戶部主事,若因為說錯話就下獄——朝中的大臣們隻會為直言進諫的忠臣求情,可不會為口無遮攔的人求情。到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聽見他這麼說,裴行遠也無話可說,隻能乖乖的道:“哦。”
說完,他又走到宇文曄身邊,嘟囔道:“這個人,比你說話還無趣。可惜你現在跟如意都在宮裡,想見你們也沒機會了。”
“……”
“若是你們也能開府建牙,就好了。”
宇文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而商如意也走到了沈無崢的身邊,沈無崢道:“開府建牙……如今漢王的手裡有了這個權力,卻還住在宮中的承乾殿裡,可見榮寵之盛。”
“……”
“秦王若不能趁著這次機會奪回一些聲勢,隻怕將來朝堂上——態度會更分明。”
商如意的眉心漸漸蹙了起來。
她當然也知道,可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她低聲道:“就算是這樣,陛下的態度,也已經很分明瞭。”
沈無崢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被裴行遠拖著看風景,離他們有了一段距離的宇文曄,然後道:“你那夫君,也從來都不是一個等著人賞賜,而是要什麼都要伸手去拿的人。”
“……”
“陛下的態度,未必能左右他。”
這話,倒是實話。
但商如意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宇文曄的能力和心性毋庸置疑,可宇文淵畢竟是一國之君,他的態度能決定太多的事,甚至能決定朝堂上眾人的態度指向,一旦宇文曄“眾叛親離”,他的能力再強,又能有多少翻盤的機會?
這個時候,她甚至有些歎息道:“若是官夫人還在,就好了。”
沈無崢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心裡又些無助,開口時,聲音也染上了幾分酸澀,道:“官夫人還在的話,至少能緩和他們父子的關係,而陛下看著官夫人的面子,也能對秦王多些寵愛。”
沈無崢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輕笑了一聲,道:“傻丫頭。”
“嗯?”
商如意一愣,抬頭看向他:“哥,你——”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個秦王妃的身份,並不足以讓她和沈無崢疏遠,而她也需要有這麼一個人,永遠隻當她是商如意,不是國公兒媳,也不是皇帝兒媳,但,她也有些詫異,為什麼沈無崢會在這個時候這麼說她。
隻見沈無崢柔聲道:“你那公公,已經是皇帝陛下了,他太明白,自己的好惡應該怎麼表現,或者說,他應該如何去好惡。”
“如何,去好惡?什麼意思?”
“換句話說,很多人的情感會被外物所役,給自己的喜好加上一些附加的東西——比如,因為對方喜歡我,所以我喜歡對方;因為對方對我好,所以我喜歡對方;因為對方是親友故舊的身份,所以我喜歡對方。”
“……”
“但皇帝,他太清醒了,又或者說,在情感上他可以不必為外物所役,所以,他的喜好可以更純粹一些。”
“……”
“那就是,對方讓我喜歡了,我才喜歡對方。”
“……”
“對方對自己的感情、態度和身份,都隻是附加的東西,真正能讓人喜歡的,是這個人的性情,品行,甚至靈魂。”
“……”
“所以,哪怕是他的兒子,哪怕是他心愛的女子所生的兒子,但若這個兒子的性情,品行不是他喜歡的那一份,他會愛自己的兒子,卻不會喜歡‘兒子’這個身份背後的這個人。”
“……!”
聽到這番話,商如意頓時深吸了一口氣。
她有些明白過來。
而沈無崢接著說道:“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商如意立刻看向他:“什麼?”
沈無崢低聲道:“一山,不容二虎。”
“……”
“陛下心性堅韌,是個雄才之主,這樣的人,能容麾下的能臣勇將,但身側就有這麼一個人,會讓他本能的感受到威脅。”
“……”
“宇文曄光芒太露,是好事,也是壞事。”
“……”
“若他不能改變現在的脾性和行事作風,那他接下來,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商如意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什麼路?”
沈無崢道:“還是,軍功。”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沉。
所以,這一次太原……
就在這時,身後的裴行遠突然望著前方煙波後的那座閣樓,輕聲道:“那樓上,好像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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