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周京臣揚眉笑。
“禧兒是女孩子,當媽媽了也愛美。”
“男孩子不愛美了?”周京臣反駁,“我也吃一碗。”
“三十歲了,你算什麼‘男孩子’?”周淮康瞪眼,“瞧你那個糙樣!”
他接過傭人端來的燕窩,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隻燉了一小盅,又稠又香,爸爸喂。”
程禧一動不動。
“是牛乳太膻了吧?”周淮康自責,“我重新燉一盅,兌蜂蜜,不兌乳了。”
她緩緩攥了拳。
周淮康還記得她對奶製品敏感,羊奶,牛奶,駱駝奶凡是奶味的,再精細的工藝加工過,她也嫌膻。
“偶爾喝,無妨。”周夫人阻攔,“牛乳有營養,禧兒在煙城瘦了一圈——”
“你知道她瘦了?”周淮康憤怒,“你偷偷瞞著我和京臣,送她出省,你商量了嗎!”
“我商量,你同意嗎?”周夫人振振有詞,“不同意,那我廢什麼話?”
“你”他氣糊塗了,戳著勺子,又喂程禧。
她忽然張開嘴,含住勺子。
周淮康一愣,腔調和藹了,氣也消了大半,“好不好喝?”
程禧點頭。
他又舀了一勺,“爸爸天天燉。”
“先生親自下廚了,夫人和周公子沒享受過的待遇。”保姆附和,“牛乳疙瘩是先生煎的,他不熟悉廚房,手忙腳亂的。”
周淮康樂嗬嗬,“禧兒在煙城委屈了,回家了,爸爸和京臣好好照顧你。”
她低著頭,一勺接一勺吞嚥。
淚滴入碗裡,也滴在周淮康手背。
“禧兒怎麼哭了?”周淮康不餵了,剝香蕉皮,“吃不下,咱們不吃。”他莫名好笑,“這丫頭,從小愛哭,初二期末考試不及格,藏閣樓裡,十多個民警找了她一宿。”
那次,她數學考了39分,周夫人的預期是60分,她怕捱罵,嚇得從後花園溜上閣樓。天亮,周京臣趕回來,從閣樓揪出她。
周夫人一邊數落,一邊擰她耳朵,是周淮康護在懷裡,鎮壓了周夫人。
程禧印象中,周淮康告訴她,“我們禧兒成績差,膽子小,統統沒關係,周叔叔養著,叔叔死了,有哥哥養著,以後考不及格,不怕,但不能‘離家出走’,小美女要注意安全。”
周淮康這麼正經古板的長輩,一聲‘小美女’,哄得她馬上不哭了。
記憶翻湧,幾乎摧垮了程禧,她咬著香蕉,眼淚越滾越多。
周京臣像是什麼都明白,又像是什麼都沒想,抱住她,沉默擦拭。
“我燉燕窩,一直是冰糖和牛奶,牛乳疙瘩你聽誰說的啊?”周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女人保養的食譜,你挺懂的。”
周淮康眉頭一蹙,“我查了書籍。”
“哪本書啊。”
“你的意思是,我問了葉太太?”周淮康頓悟。
周夫人耷拉著臉,“承認了?”
“在李家吵,回周家繼續吵,打吵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嗎?”周京臣不耐煩,拔高了音量,“禧兒養胎,圖清靜。”
周淮康不願在兒女面前丟人,甩袖而去。
“去閣樓吵,隔音好。”周夫人追上他。
“我沒有閒工夫!”他火冒三丈。
“你退休了。”她不依不饒,“閒得很。”
周京臣狠狠一拍茶幾。
偌大的客廳,安靜了。
“我購置一棟房子,父親母親在房子裡吵,如何?”周京臣語氣不陰不陽。
周淮康擔憂程禧受影響,強顏歡笑慰藉她,“禧兒,爸爸和阿姨逗著玩呢。”
“你自稱爸爸,我是阿姨?”周夫人不樂意鬨,不鬨又堵心。
“那你是什麼?”
“是媽媽啊。”
“哪個媽媽棄養女兒,扔到外地?”周淮康嗬斥。
周夫人一噎。
周京臣腦仁脹得慌,視若無睹摟著程禧上樓。
入夜。
他洗了澡,回臥室。
程禧托著腮,趴在窗台賞月。
“月亮不圓,賞什麼。”周京臣瞥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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