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們互相恭維,滴水不漏的阿諛奉承,我低著頭剝了一堆瓜子吃不下,隨後將剝好的瓜子悄悄放進紀淩修掌心,給他吃。
紀淩修低頭看我,唇角忍著好笑的弧度,卻故作姿態沒笑,攥住瓜子,順帶攥住我的手。
他有富家公子的慵懶鬆弛感,那種恃寵而驕的矜貴與生俱來。哪怕吃著瓜子都散發著超然的氣息。
他話不多,惜字如金的,卻張弛有度。
這尷尬氛圍化解於酒局上,那些官員、富商一波又一波給紀淩脩敬酒,有種不把他灌醉誓不罷休的架勢,紀淩修帶過來的人都被灌得差不多了,寧派這邊的人才開始聊核心話題。
一幅幅老奸巨猾的模樣。
酒過三巡,便有官員用筷子敲擊著桌面,娓娓道來,“商無官,不安。自古便有以官促商的說法,嶽陽鋼鐵、大華鋼構、蘇舺輕紡、武橋機械,金融業,平京的交通運輸業,這些都是平京城納稅大戶,若想安商穩商沃商,便要向官看齊……”
我靜靜聽著,終於聽明白了,這圈官員說來說去,就是想將這些足以影響平京發展的大企業收歸國有亦或者換個老闆,逼紀淩修退股。
他們的意思,便是寧乾洲的意思。
那些富商們臉上雖露出為難神色,口中卻連連附和著。
我擔憂地看向紀淩修,給他倒來一杯醒酒茶,他拎著杯子從容不迫喝了口,視線銳利掃視了一圈。
看著紀淩修微醺冷靜的模樣,我暗暗驚訝。這傢夥!酒量居然這麼大!十來圈的酒居然沒把他灌醉!不管别人跟他怎麼套近乎,他都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幾分傲慢的自我,真是一副資本家的派頭。
他不表態。
“紀先生,您說呢?”官員笑眯眯。
許是察覺我今晚沒吃什麼東西,紀淩修用公筷夾了一個烤豬蹄放我碗裡。斟酌有度,“商無官,不安。官無商,無富。這本是相輔相成共同發展的雙贏局面,缺一不可。寧少帥,您說對嗎?”
紀淩修將球踢給寧乾洲,所有人都看向寧乾洲,等他講話。
這場酒局喝到現在,寧乾洲未開尊口,卻有種控場的定力,什麼都不用說,便有那些官員循序漸進把事兒談了。
我始終不敢看他,隻知道他似乎一個人在喝酒,有他自己的節奏。
包廂裡陷入短暫寂靜之中,我裝作乖巧的樣子,啃著最愛的烤豬蹄,這道菜剛剛加上來的,是紀淩修讓人上的嗎?
遲遲等不來寧乾洲說話,我下意識抬頭望向他。
寧乾洲拎著酒杯,漫不經心喝了口,他抬眸瞬間,淡淡目光碰觸我。
我心頭驚跳,急忙低下頭。深知他給我自由,是將魚兒放歸大海,讓魚兒尋找屬於她的魚群,屆時,他就可以收網,將魚群一網打儘。
所以他才不動我,任由我活動。
正因此,我才如此恐懼。如今時間線再次提前,新的內戰之因不斷在變化,紀淩修提前暴露,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出事。
“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寧乾洲放下酒杯,緩緩開口,“商以致富,過猶不及
聲線低穩,卻莫名震耳欲聾。包廂裡再次陷入詭異寂靜中,這些話無疑在敲打這些富商們,警告他們不可無序發展,所有的資本擴張都應建立在秩序規則之內,要受官方管控。
“大家放心,平京乃至全國的經濟發展離不開各位愛國實業家的辛勤付出和努力,官方會無條件保障愛國實業家的權益,共同打造良好健康的營商環境
他頻繁提及“愛國”兩個字,牢牢叩下這頂帽子,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不失分量。
我再次抬頭。
紀淩修忽然按住我的頭頂,將我的頭按了下去,不準我抬頭看。
我隻是想看看在場的富商都是什麼反應……又不是看寧乾洲……何況,我都不敢看他,虧心事做多了,總怕被寧乾洲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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