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實搓了搓手,為難地看著戰飛雲:“戰捕頭,有什麼事兒好商量,你這樣,讓兄弟們很難辦啊!”
戰飛雲淡淡地說:“難辦,那就别辦了。這事兒不用你們管,牛三現在在我手上,你們若敢動手,我就直接殺了他。”
戰飛雲的語氣雖然平淡,但那種特有的沉靜,讓所有人都打心底裡相信,他所言非虛,牛三更是第一個信了。
“别别,戰捕頭,你别衝動,咱倆無冤無仇的,你不就是想知道心蠱怎麼解嗎?我告訴你!
雖然我沒見人解過,但我知道解法。聽說心蠱是以蠱蟲分泌毒液,控製人的心智,蠱蟲和下蠱人之間,最遠可於百步內相互感應。
這與蠱蟲的數量和下蠱人的功力有關,用的蠱蟲越多,下蠱人功力越深的,可控製的距離就越遠。
不過蠱蟲分泌的毒液,對人也有極大的傷害,控製完之後,這人也就夠嗆了。
此蠱為最高級蠱術,隻有大祭司和她的親傳弟子才會用的……”
戰飛雲抓著牛三頭髮的手握緊了,牛三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你别急啊,我不說清楚了,你會以為我騙你啊!要解心蠱,並無特别藥物可用。
因為心蠱蠱蟲隻貪戀人體,越是易於控製的人體,它越喜歡,中毒之人本身就衰弱,易於控製,它不會輕易離開的。
隻有找到一個比中毒之人更容易控製的人,兩人並排而臥,隔絕光線,然後蠱蟲就會感應到,從中毒之人的身體轉移到另一人身上。”
戰飛雲愣住了:“你是說,一命換一命?”
牛三被戰飛雲的眼神嚇住了:“不不不,未必會死的,蠱蟲的毒液畢竟有限,毒死一個人之後,未必能毒死下一個了。
而且心蠱一換人,下蠱人也就控製不了了。解法裡隻說到這裡,被轉移的人將來會怎麼樣,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戰飛雲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牛三詫異道:“我都把方法教給你了,你還帶著我乾什麼呢?你要講信用啊!”
戰飛雲看了看包圍著自己的錦衣衛和捕快們:“我得拿你當通行證。另外,你這解法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先用你試試吧!”
牛三頓時就嚇尿了:“不不不,戰捕頭,我說的句句是真啊!你拿我試是沒用的,我這麼聰明機智,心蠱怎麼會選我呢?”
戰飛雲也不廢話,一手抓著牛三的頭髮,一手放在牛三的脖子上,一步步地向牢房外走去。
錦衣衛和捕快們投鼠忌器,不敢上前,隻得步步後退,從地下一直退到院子裡,此時陸繹和沈煉終於帶著大批“上街找人”的錦衣衛趕回來了。
陸繹苦笑道:“戰兄,你這禍闖大了,放開他吧,念在你是為了保護蕭府,也許萬歲還能網開一面。”
戰飛雲不是蠢人,他此時也隱隱感覺出陸繹在暗中幫他,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連累朋友。
“陸總旗,戰飛雲自知必死,所以你們更不要逼我,否則我就和牛三同歸於儘。
不是戰某誇口,如今京城中,能打敗我的人或許有,但能在我手裡將牛三救出去的,隻怕沒有!”
之前被打趴在地的八個錦衣衛連連點頭,表示的確如此,並非我等無能,實在是這廝太生猛了。
陸繹沉吟片刻:“你這樣挾持著牛三,就算能走到蕭府,隻怕也來不及了。
何況大街之上,眾目睽睽,雖然天已經黑了,但鬨得越大,將來就越不好收場啊!”
沈煉看了陸繹一眼,心說果然老狐狸生了個小狐狸,這話說得如此隱晦,也不知道戰飛雲能不能聽懂。
然後沈煉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秒懂,他不禁有些垂頭喪氣,看來自己跟著陸炳和蕭風辦事時間久了,也感染了這兩個傢夥的狡猾。
這種感覺很複雜,說不上是開心還是傷心,就像有些朋友說看完這本書,增加了很多沒用的姿勢,感覺自己不再純潔了一樣。
但戰飛雲顯然從來就沒像沈煉那麼純潔過,他也秒懂。
“陸總旗,沈百戶!你們立刻給我準備一輛馬車!要快!
同時要以抓捕逃犯為名,清理出一條從北鎮撫司到蕭府的路,保持暢通!
我隻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準備,如果你們敢拖延或者敢報官……額,我就撕票!”
牛三無語,還報個屁官,順天府和錦衣衛都在這裡了,報你自己的刑部嗎?
他性命攸關,責任心比錦衣衛和捕快們都要強,仰著頭,指手畫腳地督促著眾人抓緊。
“沈百戶!你磨蹭什麼呢?你們北鎮撫司難道沒有馬車的嗎?不可能,你們這麼大個衙門,隻配馬不配車?裝什麼清廉!”
那個捕快頭,你傻站著乾什麼?不是讓你們去清街的嗎?什麼?要理由?要個屁的理由啊!
跟老百姓說什麼理由,直接告訴他們,老子的刀就是理由,立刻宵禁,敢出門的,一律先殺後抓!”
牛三不愧在京城混跡多年,指揮起工作來井井有條,感覺比陸炳還要得心應手。
片刻之後,馬車趕到詔獄門口,街上也清得差不多了,戰飛雲扣著牛三上了車,指著沈煉道。
“沈百戶,你來趕車!否則我就殺了他!”
沈煉滿臉的不情願,跳上車轅,猛地抽了一鞭子,那馬大概從沒被打得這麼疼過,怒嘶一聲,蹭的一下躥了出去,推背感瞬間而至。
陸繹跳上馬,身後跟著錦衣衛和捕快,以及聽到訊息彙集而來的五城兵馬司的人。
馬車快到蕭府的時候,柳台也聽到了風聲,他嚇得半死,立刻將刑部捕快也派出來了。
“見到戰飛雲,不要廢話,直接給我拿下!他自己作死也就罷了,可他畢竟是刑部捕頭,媽的這次坑死老子了!”
同樣嚇得半死的還有郭鋆,不過他受驚嚇後的反應和柳台是大不相同的。
柳台是兔子的反應,一嚇就跳起來,郭鋆是烏龜的反應,一嚇就原地臥倒。
所以郭鋆病了,頭纏白布,哼哼唧唧,躺在床上宣佈,順天府已經派出了精兵強將協助刑部和錦衣衛,我儘力了!
隨著動靜越鬨越大,大理寺也終於不能不有所表示了。許輝當即升堂,調兵遣將。
“此事甚大!必須派精兵強將出馬協助有司衙門!左少卿不在,就派大理寺右少卿帶隊前往,以表重視!”
大理寺捕快們面面相覷,終於捕頭大著膽子提醒許輝:“大人,右少卿是嚴世藩啊!”
許輝詫異道:“我知道啊,我還沒老糊塗,你叫什麼名字我或許記不清,難道本官的左右手本官都記不清了嗎?”
捕頭咧咧嘴,可又不得不說:“大人,嚴少卿好久沒來大理寺上值了啊!自從和蕭少卿互毆之後,就很少來了。”
許輝怒道:“他不來難道我就不能分派任務給他了嗎?他食君之祿,憑什麼不上值呢?”
捕頭都蒙了,今天許大人這事怎麼了?這麼明顯的事兒,何況情況他都是瞭解的啊,為啥這麼較勁呢?
“大人,可是聽說嚴少卿受傷了,就是,就是前兩天街上傳的那個,什麼自古衛妾出姦情的,三角戀的那個,大人當時不是還讓我說說細節來著嗎?”
許輝大怒:“混賬,老夫何許人也,豈會有空聽你等胡扯的街頭流言?嚴少卿可有請假嗎?”
捕頭搖搖頭:“大人,他平時不上值也不請假啊,總不會斷了腿反而要來請假的吧。”
許輝點點頭:“既然沒請假,那本官派任務給他合情合理,本官任務派下去了,也相信右少卿能很好地完成。
當然,他如果完成得不好,辜負了朝廷的期待,本官自然也要負一定責任的。”
哦,原來如此啊,捕頭終於開竅了,不禁暗自讚歎,不虧是夾在蕭風和嚴世藩中間還能進退自如的男人啊,果然很滑!
捕頭自然不會蠢到跑去嚴府請斷腿的嚴世藩咬牙堅持一下,帶領弟兄們去完成任務。
他十分識相地帶著大理寺的幾個捕快,懶洋洋地站在所有隊伍的最外圍,一副聯合執法中邊緣部門的架勢。
戰飛雲抓著牛三進入蕭府時,地上已經多了一具屍體,他兩腿一軟,險些摔倒,扣著牛三脖子的手自然也收緊了,嚇得牛三殺豬般地嚎叫。
然後他才看清,是之前吃飯時喝湯最多的那個仆從,臉色發黑,已經氣絕。
戚安悲傷地坐在那個仆從和張六三的屍體旁邊,抬頭看了戰飛雲一眼。
“都是好小夥子,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家門口……”
戰飛雲心裡一酸,但他知道此時蕭府無主,自己必須堅強:“王姑娘怎麼樣了?”
戚安擦擦眼淚:“還在屋裡呢,看著越來越不好了。剛才錦衣衛來巡查時,我已經請沈大人幫忙,去通知王推官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王推官娘子的哭聲,王推官帶著娘子,被堵在了大門外。因為蕭府門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最後還是沈煉開口,眾人讓出一條通道來,讓王推官夫妻倆進來,到屋裡一看見王迎香臉色發青,呼吸微弱的樣子,頓時就哭癱了。
戰飛雲逼問牛三:“你說的法子,你先試試!大家用棉被把窗戶都擋住,我把這廝綁了放在王姑娘身邊!”
牛三苦苦哀求:“戰捕頭,你這樣於事無補,我雖然在詔獄裡被折磨得很虛弱,可這小姑娘現在更弱啊。
我又這麼聰明,再怎麼著也不會比現在半死不活的小姑娘更好控製吧?心蠱看不上我的!
你拿我折騰隻會浪費時間,害死這個小姑娘,那可不怪我啊,你可别殺我啊!”
戰飛雲咬著牙:“那你說,這屋子裡誰合適?”
牛三轉圈看了一眼,覺得誰看起來也不像很傻的模樣:“這種事兒,腦子越笨越好,要是有個傻子就好了……”
圍在門口的錦衣衛中有人說道:“城門口倒是有個傻子,成天要飯的那個,要不咱們去把他抓來吧!”
田中實搖搖頭:“你們錦衣衛抓大壞蛋在行,對不在你們監視範圍內的人,你們是一點都不費心啊。
那個傻子是裝的,所以要飯比别人要的都多,一個月都能到青樓消費一次!他粘上毛比猴還精呢!”
眾人啞然,想不到有一天傻子也會成為稀缺資源,關鍵是太急了,哪有那麼正好的傻子預備著啊?
陸繹忽然大步走進屋裡,戰飛雲立刻警惕地兩手扣住牛三的脖子,防止陸繹搶人,王推官也跪在地上,伸出胳膊擋在身前。
“陸大人,戰捕頭是為了救小女,天大的錯,下官一人承擔,請大人手下留情……”
陸繹歎口氣,對戰飛雲道:“我倒是有個人選,不知道行不行,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戰飛雲的手微微放鬆,牛三趕緊多呼吸幾口,為戰飛雲再次收緊做準備,畢竟現在這傢夥情緒不太穩定,忽鬆忽緊的,讓人十分難受。
“你說的是誰?”
“入世觀二觀主,千手如來。”
戰飛雲愣了一下,猶豫著沒說話。雖然牛三說心蠱轉移後,毒性減弱,不一定會毒死人,但這東西畢竟是有毒的啊……
老道被密使打成了植物人,大家已經很內疚了,現在為了救王迎香,讓他再冒一次中毒的險,實在是說不過去。
陸繹淡淡地說:“二觀主如果會說話,他一定願意試試。你忘了,他是因為什麼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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