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低的嗓音夾著氣音，絲絲縷縷。

陸煥偏了下頭，開口時似乎頓了一秒，接著說道，“有很多客房，讓秦倫帶你過去。”

“秦倫？”

鬱白含問完，順著陸煥示意的方向看見了舞池另一頭筆直站立的高大身影。

四周還站了别的親信，都是今晚值守的保鏢。

鬱白含羞愧：光顧著嘶哈陸煥了，都沒注意到兄弟。

他和五金批發er打了個招呼便辭别，繞過舞池去找到秦倫。秦倫今天著了保鏢的正裝，負手立在舞池邊，看著就讓人不敢造次。

鬱白含走過去，“秦倫，陸煥讓我來找你，帶我去休息的房間。”

秦倫揚了揚眉，轉頭在前方領路，“走吧。”

…

莊園别墅很大。

上了别墅二樓轉過幾個拐角，還沒有走到休息的房間。

鬱白含順便打探司家的事，“聽說你最近工作很忙，是因為上次的u盤嗎？”

秦倫點頭，“嗯。不過也沒有很忙，怎麼了，要約打遊戲？”

鬱白含一個側目：陸煥不是說秦倫很忙，沒空帶他健身？

不過他現在參加了箭道社團，也不用人帶了。

他順勢應下，“如果你有空的話。”

“行。”秦倫說完臉又一黑，“但你别再帶先生，我都快產生心理陰影了。”

“……”鬱白含保證，“下次一定。”

·

秦倫將人帶到房間後就離開了。

鬱白含一身疲憊，洗漱完很快上床睡去。

第二天起來是九點。

昨夜設宴通宵達旦，到現在有部分賓客已經回家，還有部分留宿莊園，會有傭人照顧。

陸煥不知道是幾點回去休息的。

鬱白含下樓看見他，他身上已經換了套衣服。正身姿挺拔地立在會場裡，吩咐身邊人收拾準備回去。

“白含少爺起來了。”馮叔抬頭打了個招呼。

陸煥便也轉過來，看向鬱白含。

鬱白含問，“這會兒就回家嗎？”

陸煥，“嗯。”

鬱白含又提醒，“記得帶上我送你的禮物…們。”

一個輕巧的“們”字綴在句末，瞬間點亮了記憶中一幅幅精彩的畫面。

陸煥薄唇一抿，“知道了。”

鬱白含滿意：這就對了，要珍惜他的心意。

…

從莊園回到陸宅已經是中午。

陸煥昨晚大概是沒怎麼睡，用過午餐便上樓休息。

鬱白含回到房間，剛關上門就接到喬芸的電話。最近霍鳴在忙著偷襲司延停，昨天陸煥的生日宴他就沒有參加。

但是沒關係。

偷襲司延停就是給陸煥最大的賀禮。

鬱白含將電話接通，喬芸先是道了句賀，又問他昨晚宴會上玩得怎麼樣。

他滿載著回憶，“很充實。”

和陸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浪費掉。

“那就好。”喬芸笑笑，“老霍給小陸挑了賀禮，還有上次你來這邊說好喝的茶葉，我也順帶讓人一起給你們送過去。”

鬱白含欣喜，“謝謝芸姨，等你有空我來看你。”

喬芸思索了一下，“那就後天下午吧。”

“……”

鬱白含也思索了一下，“行啊。”

客套的社交辭令在五秒之內變成了共同約定。

掛了電話，鬱白含去樓下拜托馮叔準備了些上門禮，就等著後天去霍家拜訪他的“結義媽媽”和“四胞胎兄弟”。

·

隔天吃過午飯，華伍送鬱白含去了霍宅。

鬱白含輕車熟路地跟著管家進了後院，也就是第一次來時陸煥和霍鳴下棋的地方。

他到了才發現，霍鳴居然也在家。

霍鳴朝他笑著招招手，“正好今天下午得空，聽阿芸說你要來，我就留在家裡了。”

鬱白含欣然合掌，“那我們的家庭聚會，還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喬芸也樂滋滋地合掌，“是喔！”

霍鳴哈哈大笑，抬手讓管家端上茶和點心。就著庭院裡的一方雅景，三人在嫋嫋茶香中聊起天。

聊了會兒，喬芸抱了霍家三子過來。

幾兄弟好久不見，這會兒都親切地在鬱白含身上攀來爬去。

屋室間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鬱白含抱著二弟感歎，“可惜陸煥太忙，不然今天我們就全家團聚了。”

霍鳴表示理解，“說來還要感謝你家小陸，他把你大哥的火力都集中到自己那兒去了，方便了我施展拳腳。若是事成，我一定會有所表示。”

鬱白含謙和道，“謝謝霍叔，其實也沒多大火力。”

大部分都轉移到衰三兒那裡去了。

也不知道衰三兒現在怎麼樣了，瘸腿好沒好。

正想著，突然就見管家從庭外走廊匆匆而來，停在了門外。

“霍老，司家的三少前來拜訪。”

鬱白含：？

他難不成會什麼意念召喚術？

喬芸朝鬱白含看了一眼。

霍鳴也皺了皺眉，對鬱白含道，“你三哥今天過來，我先前並不知道。聽說他最近和你大哥關係緊張，這是真的？”

鬱白含點頭，直言道，“腥風血雨。”

喬芸驚訝，“有這麼誇張？”

“不誇張，腿都斷了。”鬱白含說著摸出手機，大方分享，“我還錄了視頻，一會兒拉個群？”

對面兩人：……

片刻，喬芸摸摸鬱白含的腦袋，“他一定是對你不好。”

不然怎麼會這麼大怨這麼大仇。

鬱白含適時地朝慈母的掌心中靠了靠。

霍鳴轉頭讓管家將人帶進來，接著對兩人說，“阿芸，你先帶著倉…兒子們下去。白含，你也迴避迴避。”

自海灘一别，許久未見。

鬱白含對衰三兒甚是想念。

他不忍錯過這出大戲，朝霍鳴試探地問道，“我能不能半迴避？”

霍鳴、喬芸：？

…

半分鐘後，鬱白含進到了屋室背後的裡間。

裡間的門是複古推拉門，斜對向屋中坐席的方向，隻開了一指寬的門縫，從外面不易發現。

他剛調整好一個暗中觀察的姿勢，外面便傳來一陣深深淺淺、噠噠噠的腳步聲。

鬱白含：……噠噠噠？

他扒著門縫，一雙烏亮的眼往外瞅。

隻見司巍停在門口，拄了根柺杖向霍鳴問好，“霍老。”

鬱白含視線落在柺杖上。

喔，噠噠噠。

拄著柺杖都按捺不住要往霍老這兒跑，看來是在病床上又被司延停刺了一刀。

也對，陸煥的生日請柬應該都被司延停捏出褶子了。

還不趁他病要他命，那就不是瘋批哥。

外面已經開始交談起來。

鬱白含聽了會兒：不外乎是司巍鬥不過他的好大哥，知道霍鳴對司延停手上的項目感興趣，就想藉此來抱霍鳴大腿。

一點新意都沒有。

他靠著門框都快聽困了。

正昏昏欲睡，突然又聽門外傳來管家遲疑的聲音，“霍老……司家大少爺也來了。”

門外一靜。

鬱白含一個清醒，差點笑出聲！

今天不愧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日子——他家齊聚一堂，司家也齊聚一堂。如此闔家團圓的氣氛裡，怎麼能沒有他們陸同學的參與？

鬱白含摸出手機給陸煥發訊息。

【有耳】：ddddd！

【有耳】：放下手裡的工作，我給你看場直播！

陸煥的訊息還沒回過來，門外便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很快那腳步聲停了下來。

接著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鬱白含趕緊往外瞅了一眼。

門縫裡，司延停和司巍兩兄弟一站一坐，在靜默中對視著。

把他扣的鍋一把子坐實。

——看吧，對方就是在揹著你搞合縱連橫。

鬱白含都沒想到這發展會這麼精彩，他正看得心潮湧動，陸煥就回了訊息。

【魚】：什麼直播？

【有耳】：《兄弟鬩牆》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司延停危險的聲音，“老三……”

鬱白含趕緊朝陸煥發起了視頻邀請。

【有耳】：[視頻邀請]

【魚】：[視頻已接通]

畫面切進來，他將手機開了靜音，把攝像頭對著門縫往外一貼。

螢幕正對著他，他看了一眼。

大圖是陸煥的臉，小圖是外面的情形。

陸煥這會兒是在辦公室，用電腦接通的視頻。畫面映出他半身正裝，背後是寬大明亮的落地窗。

鬱白含抽空欣賞了一下：真養眼。

欣賞完又繼續貼在門縫裡，津津有味地和陸煥一起觀賞著內鬥現場。

司延停應該也是來找霍老談條件的，用手裡的那個項目。

暗地裡鬥了大半個月，兄弟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面。

埋了許久的暗雷終於在此刻轟然爆發，兩人顧不得是在霍鳴家裡，直接撕破了臉皮。

司延停本來還想維持一下溫文爾雅的假面，但司巍這段時間被他整得夠嗆，腿還斷了。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氣，抄起柺杖就朝司延停砸過去。

霍鳴嘴角一抽，提著他名貴的茶具挪了個地兒。

外面爭得昏天黑地，一片混亂。

直到喬芸聽見動靜趕過來，讓家裡的保鏢將兩人分開，才堪堪止住了這場鬨劇。

鬱白含略有遺憾：隻差一點，衰三兒那柺子就能杵上司延停那張斯文敗類的臉。

他看外面的鬨劇基本收場，就湊近手機將攝像切回自己的視角。

畫面翻轉，陡然落入一截纖瘦脖頸和小巧的下巴。

鬱白含調好畫面將手機拿遠了點，朝陸煥無聲地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用口型問：好看嗎？

陸煥的視線似乎從他臉上往下落了一秒，下巴微微抬了抬。

手機開了靜音，鬱白含依稀從他的神色裡品出一句：嗯。

外面說話的聲音傳進來，保鏢正將司家兩兄弟架走——司巍的瘸腿傷勢加重了，而他第一柺子杵得不錯。

如雷神一錘，砸中了司延停的胳膊。

待幾道身影漸漸遠去，鬱白含把手機音量打開，對陸煥說道，“我先出去看看，一會兒再打給你。”

陸煥點頭，“好。”

·

外面傭人正在收拾殘局。

鬱白含拉開門走出去，正對上一臉頭疼的喬芸和一臉無語的霍鳴。

喬芸在看見鬱白含時，神色才稍微緩和了一點，“家裡還是頭一次有外人打架。你這兩個哥哥，真是……”

鬱白含，“三哥脾氣比較烈。”

霍鳴說，“烈倒是其次，人快被逼瘋的時候，就不會再管什麼禮節和理智。”

鬱白含深覺有理。

一個快被逼瘋，一個是自來瘋，不打起來才怪。

大概是清靜了好久，頭一次家裡被鬨成這樣，喬芸心累不已，在旁邊按著太陽穴。

鬱白含熟練地伸出援手，“芸姨，我給你按按？我手法還不錯，陸煥試了都說好。”

喬芸沒繃住一笑。

霍鳴也失笑，“家裡就有按摩的。阿芸，你去按摩一下再蒸個桑拿，别管這些破事了。白含也一起去吧，當放鬆了。”

喬芸應聲，“我看行。”

鬱白含也不客氣，“這個好～”

霍宅建在山上，四周生態環境極好，是霍鳴夫妻兩用來養生的居所。

宅中設了汗蒸桑拿、按摩足浴館，霍鳴偶爾也會用來招待自己的好友。

因此更衣室裡常備著汗蒸用的浴衣和按摩服。

鬱白含在更衣室裡換著浴衣。

霍鳴的好友都是體型高大的成年男人，這裡準備的浴衣尺碼也普遍偏大。

他找了件尺碼最小的穿在身上，依然顯得有些鬆垮。

鬱白含換好浴衣拉緊腰帶，正要將換下的衣服放回儲物櫃，就看見擱在一旁的手機。

從剛才掛了電話之後，還沒和陸煥發過訊息。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拿起手機。

【有耳】：ddddd！

【有耳】：放下手裡的工作，我給你看場直播！

發完之後，一個視頻打了過去。

…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陸煥正坐在電腦後面，跟前是彙報工作的樊霖和姚星染。

電腦螢幕上，熟悉的昵稱亮了亮。

陸煥鼠標一動，點開了對話框，和幾十分鐘之前如出一轍的訊息躍然螢幕。

他眉心微蹙，又是司家出了什麼事？

陸煥想著便讓樊霖暫停彙報，接通了視頻邀請。

畫面一亮，螢幕裡驀地出現了鬱白含的臉。

陸煥怔了怔，呼吸微屏。

對方浴衣鬆垮，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察覺到視頻接通，鬱白含便立馬抬頭看過來。

烏黑的眼睛一亮，嘴角翹起，“陸醫……”

一隻手飛快地將電腦合上，啪！

陸煥垂著眼定了兩秒，對面前不明所以的樊霖和姚星染道，“你們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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