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購成藥?這怕是不必吧?”鐘振生開口道,“所謂疫以防為主,病都是積累著來的,現防住小病大病自然無可乘之機啊!”說著,沉吟道,“若是朝廷采購的話,成藥又價格太高,熟藥也必然漲價。嗯,其實當下這種局面,倒是有既不怎麼花錢費功夫,又穩妥的辦法!”
“鐘老說的是!”旁邊濟世堂大藥房的東家,四十多歲的李晉南附和道,“有的是便宜的方子,好用又好取材!”
說到這些方子上,鐘振生有些按耐不住了,掰著指頭笑道,“我說幾個,諸位看看有沒有落下的。”隨後,頓了頓繼續道,“嗯.....洪水之後是暴曬,去毒熱最省事的是白菜根兒加菊花,趁熱服蓋被取汗!”
“若是風寒,龍葵煎水。若是有痰,橘皮紅黃芪......”
說著,他又頓了頓,“要是再嚴重的話,那就得上柴胡,石膏。若是舊熱不退,金銀花連翹.....”
“其實呀,若是年輕力壯的生薑水就行!”旁邊也有人笑道。
“要是小孩發熱的話!”李晉南開口道,“香菜根和葉兒,生薑加白蘿蔔。小孩病的快,但好的也快。而且小孩呀,能不用藥就不用藥,是藥三分毒......”
“咳咳!”張合見他們幾個越說越不像話,趕緊咳嗽幾聲。
頓時,幾個剛才議論藥方的人,都不解的看過來。
“鄙人舔為藥行商會的會長,要為咱們整個藥行考慮!”張合笑道,“剛才幾位老先生說的方子呀,還是見效慢且風險大。諸位想想,若真是用了這些方子,萬一沒治好人,出了人命.....所謂便宜沒好貨....”
“張掌櫃此言差異!”鐘振生不滿道,“藥可不是貨呀!咱們做藥行的,祖師爺留下至理名言,寧可架上藥生塵,不願人間見病人。治病不但要考慮到病人的病,還要因人取材,富有富的治法,窮有窮的活路。這些方子雖不起眼,可不是拍腦門想出來的土方子啊?”
“傷寒論,神農本草經,黃帝內經上都有據可依。朝廷若要采購藥材,自然是過快好省又能治病。按你說的買成藥,那不是捨近求遠嗎?”
“你個老不死的!”張合心中暗罵。
但面上還笑著,隻是這笑容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您知道這些方子,咱們在座的手裡也都有幾張,可是朝廷不知道啊?”
他這麼一說,鐘振生李晉南等人勃然變色。
“朝堂諸公為了防止洪災之後的瘟疫,也定然是不惜血本。病嗎,越早越快才能治好。事關我大明子民,容不得慢慢來三個字!咱們大明朝這位皇爺,可是最講幾句雷厲風行四個字!”
聽到這,大夥都明白了。
鐘振生冷笑,“您的意思?啊,老朽明白了。”說著,又冷笑道,“可是,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就一定買咱們的成藥?”
“您這話問對了!”張合笑道,“鄙人是藥行商會的會長,跟諸位通氣兒自然是聽到了風聲。所以呢....”說著,他喝口酒,繼續笑道,“成藥也好熟藥也罷,各家的存貨就那麼多,朝廷采購了咱們手裡就沒有了。”
“有句話,物以稀為貴。今日鄙人召集諸位來,就是想說說,這價呀是不是提提?”
說到此處,他笑道,“大災之年米麪都漲價呢,咱們活人的藥材,總不能跟燒火柴火一個價吧?”
話音落下,桌子上已有人笑容滿面。
藥行是獨門生意,除了他們這些人沒别人有門路,那這錢...那不是賺的海了去了?
“治病救人救死扶傷,本就是藥行的本分!”鐘振生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開口道,“再說大災之年,正是咱們積陰德的時候,抬價?”
說著,眼神掃了眾人幾眼,“諸位,還記得老祖宗的話嗎?世上是先有病才有醫,先有醫後有藥。咱們賣藥為了生計,但也要知道藥這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賣錢的!”
一番話擲地有聲,眾人臉上羞愧。
“再者說,哼哼!”鐘振生看著張合,“為何要積陰德呀?因為咱們以藥換錢,拿捏著别人的命脈本就是缺德的行當。為何老祖宗教咱們,若是遇上鰥寡孤獨,老弱病殘,窮苦人家要給人方便呢?”
“為何老祖宗告訴咱們,要心濟天下呢。就是為了怕....報應!”
“鐘老!”張合站起身,“您言重了!”
“要靠這個發財,你蓮花堂悉聽尊便!”鐘振生拿起柺棍,“我寶生堂,絕不同流合汙!”
“我濟世堂亦是如此!”
“還有我同德堂!”
幾人先後起身,簇擁著鐘振生拂袖而去。
在桌諸人差不多還有十幾位,有人面有愧色有人眼寒怒火,還有人冷笑沉默。
“張掌櫃.....?”有人開口道,“他們....?”
“假清高!”張合恨聲道,“誰家不是一堆夥計要養活,誰家不是背後恩主要分潤,你寶生堂家大業大,可我們也得活著啊!”
這話一出口,許多人紛紛附和。
“他不識抬舉,那就别怪咱們不客氣!”張合冷笑道,“他以為他清高,他其實是擋了别人的財路。咱們算什麼,有的是人治他們!”
“對對對!”眾人紛紛點頭。
“不光是朝廷采購要抬抬價兒!”張合又道,“換季時節淮北水患,京畿之地也不會多安生。所以呀,從今日起,咱們店內售賣的藥還有先生問脈,都得漲!”
“哎!”他說著抬起手,“而且,還不能敞開賣,物以稀為貴嘛!抻著賣。”
有人微微帶著幾分思量,“張掌櫃,若是這病沒起來.....?”
“放心!”張合吃了一口芫爆肚絲,笑道,“定然起得來!”說著,低聲道,“等淮北水災之後鬨疫的訊息傳過來,沒病也慌!”
“他要是真沒鬨呢?”那人追問道。
“笨!”張合大笑,“鬨沒鬨京城的百姓看著了?訊息跟病一樣,還不都是人散的!”
說著,舉杯道,“這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他們幾家不來,咱們還省事兒了!諸位也别擔心他們鬨幺蛾子,也就幾個人嘴上說說,若不想在藥行裡眾叛親離,被各家擠兌,他隻能關起門來自己跟自己說那些清高的假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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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騰,外邊傳來腳步。
蓮花堂的二櫃站在門外,“大掌櫃的,少爺來了!”
“哪位少爺?”張合疑惑。
“就恩主!”二櫃說了一聲,就三個字兒。
“喲!”屋裡張合忙站起身,拱手道,“諸位先喝著,我這少陪了!”
“誰呀?”有人好奇的問道,“哪家少爺?”
“嗬嗬!”張合神秘一笑,“反正是得罪不起的大少爺!”
說完,他走出門。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心中笑道,“也是財神爺!”
之後又面對二櫃,“來多久了?跟誰來的?”
“剛來,就帶了兩個隨從,穿著便裝!”二櫃趕緊說道,“聽說這位少爺是喜靜的性子,我趕緊給請後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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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時,張合剛走到前院。
門口忽然闖進來幾個橫眉立眼的兵馬司差官,在門口大喊,“掌櫃的呢?”
張合看都不看,對二櫃道,“我先招呼少爺,這幾條狗你給兩個錢兒,趕緊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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