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本就家無節餘,再繳納皇糧就要生計艱難。朕看來,所謂狡詐不過是不得已為之,為的就是一家大小的肚皮。”
“爾等為糧道官員,做事要知靈活變通,不能玩忽職守,但也不能小題大做。百姓所做之事,隻要能說得過去,且遷就些吧!”
“可是他們是怎麼做的?把官紳偷漏的糧稅,竟然都加在了這個上頭,當成了理所應當的損耗!”
“百姓們吃不飽,還要繳糧。官紳騙了朕也就罷了,還要上下其手。”
說到這,朱允熥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無力。
拿著奏章的手頹然垂下,嘩啦一聲,淩亂的奏章灑落一地。
“朕.......在他們眼裡就是傻子!”
他總是覺得,倘若地方的官員權利過大,會矯枉過正。所以他這個皇帝,總是耳提面授要他們具體的事具體辦,要他們知道法外有情,人間有理。
可是呢!
到頭來,還是這麼混賬!
地方官紳之害,竟然是這麼的明目張膽,這麼的駭人聽聞。
繳納皇糧.......還真是官紳的如數奉還,百姓的三七分賬.......
“李至剛在北方各省巡查時,官紳不法之事甚多!”朱允熥有些無力的說道,“可北方各省的官倉之中,卻沒有這樣駭人聽聞之事!”
“他才剛到揚州呀,這才隻是揚州一地呀!往後還有其他地方,若都如此,可怎麼得了?”
心中一陣無力,衝上心頭。
朱允熥甩了手裡的東西,四仰八叉在羅漢床上一躺,單手扶額,閉目皺眉,“朕不用想,都知道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朕即位之處,感念大明開國三十餘年來,江南的賦稅,一直是其他地方的兩倍,所以多次下旨,要減免百姓的負擔。”
“現在看來,僅僅揚州糧道,就敢屢次騙朕。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有多少貓膩!”
“減免的賦稅,真的減免了嗎?隻怕.........跟揚州減免皇糧一樣,官紳是拍手稱快皆大歡喜盆滿缽滿,而百姓卻一個大子兒都不能少.........”
終於,殿中群臣再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臣等有罪!”
尤其是廉政院尚書暴昭,滿臉都是愧疚。
跪地叩首道,“臣執掌大明廉政之事,地方上卻出現了這等喪心病狂的案子,臣......有負皇上,有負國恩!”
說著,咬牙道,“臣鬥膽求皇上,把這個案子交給臣......”
“朕已經讓錦衣衛下去了!”朱允熥無力的擺手。
陡然,群臣心中一驚。
“京師的皮廟場,大概是因為沒了新的人皮燈籠,所以沒了什麼震懾力!”朱允熥冷笑道,“涉案之人,都按照洪武朝的舊例!”
說著,朱允熥坐起身,看著群臣身後,“何廣義!”
“臣在!”
“以前出了這等事,都是殺官!”朱允熥冷聲道,“派得力人手去揚州,涉案的官員不能放過一個。同時,從中漁利的官紳,一個也别想跑!”
“遵旨!”
“另外!”朱允熥又道,“揚州的案子明發天下,讓所有在京的官員們,都給朕寫一道觀後感!”
“讓他們說說,為何會出現這樣的事!”
“皇上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殿中的群臣都是大明朝的核心人物,一下就明白了皇帝此舉的用意。
前些天出了百官在午門外跪哭的事,現在揚州爆出這麼大的官倉貪腐舞弊案。
而在這官倉案子的後背,涉及到的官紳,無一不是當地的望族。
漸漸的,有人後背已是冷汗迭出,細極思恐。
“太祖高皇帝是殺官,如今的皇上卻是對整個官紳階層舉起了刀子!”
“再有!”朱允熥又冷冷道,“尤其是南方各省,這案子要地方官仔細看,好好看!日後倘若别處在查出這樣的案子,皆以此辦理。”
“無論是在職的官,還是官紳,還是地方上的名望之家。隻要牽扯到損害朝廷利益,盤剝百姓之事,都一併問罪!”
“不得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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