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咱們河南人!”劉漢宋忽然抱住淩漢的大腿,哭道,“老大人,北方五省無一士子上榜,三甲進士都是南人!”
“啥?”淩漢愣在當場。
“我等北人,都沒錄!”劉漢宋繼續哭道,“若是咱們一省不中,學生毫無怨言。可哪有北人全落的道理?曆朝曆代科舉不知凡幾,此等行徑,聞所未聞!”
“而且,不但考取的都是南人,閱卷諸公也儘是南人,我等心中不服啊!”
“來京的士子,都是地方翹楚。一甲不敢奢望,難不成我等北方翹楚士子,連三甲都考不上?”
“今日放榜之時,翰林院的大人們和俺們說,俺們策文格式不對,言語粗鄙不堪,文風不通!”
“敢問老大人,我等士子都是寒窗十年的人,若言語粗鄙文字不通,那這舉人是哪來的?我等千裡迢迢進京,故意要考成這樣?涮考官玩嗎?”
“一人不中可,百人不中可,可北方五省,湖廣等地皆不中,實屬反常!”
“非我等胡攪蠻纏,乃是閱卷諸公不公。我等知道告狀的後果,可若不告,天下學子之中,哪有我等立足之地?”
“老大人國之柱石,河南之望也,請老大人給學生們做主啊!”
老頭淩漢,已是怒髮衝冠。
“俺日你姨的!”老頭心中暗罵。
他當了一輩子的文官,前朝大元的時候就是進士出身,自然知道科舉之中那些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他更知道,如今那些翰林院的清貴們什麼德行。
“行了,别嚎了!”淩漢大吼一聲,看看那些學子們,“你們現在回去,把你們的考卷都再寫一份,送到老夫家裡!”說著,頓了頓,繼續大聲道,“若是不該中,就是不該中。可若是有人故意讓你們受委屈,老夫磕破腦袋,也要給你們個說法!”
說著,拂袖上了轎子,氣得在裡面直哼哼。
“他孃的,欺負到老子淩鐵頭身上了。國朝這些年,哪一科河南不中個十一二個,今年直接一個不取,要說沒貓膩,老子都不信!”
隨即,把頭探出轎子外頭,“不用回去寫,都跟老夫回家,老夫看著你們寫!”
一群河南士子,浩浩蕩蕩跟著淩漢的轎子,擦著眼淚朝淩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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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定侯府,頭髮花白的郭英斜躺在竹椅上閉目養神。
這老頭也一把歲數了,但身子骨依舊硬朗,肚皮敞開,上面放著一把蒲扇,手邊放著冰鎮過的酸梅湯,絲絲拔涼。
“老爺!”一瘸一拐的管家郭五過來,低聲說道。
武人之家的管家們,都是當年跟著這些勳貴們打仗的老兵。身上多帶有殘疾,名義上主仆,但實際上感情親若親人。
“啊?啥事?”郭英睜開一隻眼。
“有位姓劉的求見,說是咱們鳳陽老鄉!”管家開口道。
郭英翻個身,有些不耐煩,“嗯,給點錢,留頓飯,再給幾匹布!”說著,又道,“老家再來人,你就看著辦。求辦事的,别答應。日子過不去,上門打秋風的,也别給人家冷臉!”
“老爺,劉家!”管家再次提醒。
郭英一下坐起來,沉思道,“皇陵的劉家?”
“對!”
“讓他進來吧!”郭英穿好衣裳,說道,“讓廚房準備好酒菜!”
不多時,劉念恩在管家的帶領下,有些忐忑的進來。
之所以忐忑,是因為被侯府的雕梁畫棟所懾。他劉家雖在老家不一般,可跟正兒八經的軍功勳貴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太爺爺在世的時候說過,咱們劉家一個善舉,換了幾代人富貴。但做人要知道進退,别因為咱們做了點好事,就厚著臉皮貼上去,惹人厭煩。
“小的劉念恩,給郭侯爺磕頭!”
看著面前五大三粗卻穿著士子儒服的劉念恩,郭英笑道,“起來吧,你是劉善人的”
“您說的是小的太爺爺!”劉念恩低聲道。
“你太爺爺挺好?”郭英又問道。
“他老人家走好些年了!”劉念恩說著,抬頭看了郭英一眼,“我爺爺前年也走了!”
“哎呀!”郭英吧下嘴,“你看我,都不知道這些事!”說著,又笑道,“看你這穿著,如今是讀書人?剛從老家來?”
說到此處,郭英站起來,又笑道,“你這後生看著是個憨厚面相,有啥事和老子直接說。看在你太爺爺的面上,能幫的老子絕不含糊。”
“學生是這科進京的舉子!”
“哈,你老劉家祖墳冒青煙了,你也是舉人了?”郭英大笑,“這次考得如何?”
“沒中!”劉念恩低聲道。
郭英面上一緩,“沒中也沒事,有舉人的身份就已經了不得了!”說著,頓了頓,“你是想直接進六部當差,還是要進國子監?說,老子給你安排去!”
“老侯爺,不單俺沒中,咱們鳳陽來的士子,一個都沒中!”
“啥?”郭英皺眉,“一個都沒中?”
“不單鳳陽,北方五省學子一個都沒上榜!”劉念恩又道,“晚輩今日冒昧前來,就是想讓您老,幫著討個公道!”
“遭娘瘟的!”郭英眉毛鬍子都立起來,“旁的地方老子不管,鳳陽是咱大明中都,是咱們這些人的老家。大明朝,都是咱們鳳陽人,用腦袋換來的。他孃的那些考官,一個咱老家人的都不錄,他想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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