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風看著老道:“小冬,她知道你的身份嗎?知道你是她的親叔叔嗎?”
老道搖搖頭:“這事兒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知道。别說眼下夏家還是欽犯,就是將來有一天平反了,一個當賊王的叔叔又有什麼露臉的?”
蕭風伸手按住了老道的酒杯,在老道詫異的目光中,淡淡的開口。
“從今天起,你不能再喝酒了。我知道你從來喝不醉,但凡事都有萬一。秘密太多的人,是不配喝醉的。
你記住,不管何時何地,不管誰問你,你都要咬緊牙關,不承認你知道此事,就是嚴刑拷打也不能說。
若實在熬不下去了,就把我教你的那番話拿出來說,隻承認是報私仇,其他的一概不說。
你要忘記這段過往,忘記你和夏言的關係。從今以後,不要再做任何企圖報仇的事兒了。
夏言終究會平反的。嚴家父子已死,嚴黨官員有罪者,終究難逃法網,便有漏網之魚,也是天數。
你大哥都懂,凡事不可求全,你卻想對所有嚴黨官員一個不漏的報仇,這本身就是妄念。
至於陸炳,這個仇你報不了的。陸炳不同於嚴家,他的手中有錦衣衛,他的根在萬歲身上。
而且陸炳對萬歲忠心耿耿,自從被夏言放過一次後,他愈發謹慎,也沒有犯下嚴世藩那樣的滔天大罪。
你能讓陸炳捱了一頓廷杖,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想要搬倒陸炳,憑你手中這點料,根本就不夠。
何況現在陸炳的存在,對大明是利大於弊。你大哥在天有靈,也未必會願意你不顧大明,以卵擊石。”
蕭風拿過老道面前的酒,自己喝了下去,然後推桌而起,融入夜色之中,隻留下老道呆呆的坐在桌前。
後院裡的孩子們下了晚課,嘻嘻哈哈的聲音響了起來,讓這有些涼意的秋夜變得溫暖起來。
老道擦了擦眼淚,整了整衣衫,漫步走出屋子,向後院走去。
老拐正在給孩子們分宵夜,每人兩個肉包子,孩子們吃得滿嘴流油,嘴裡卻在喊著不夠吃。
老拐拒絕增加,他一邊躲閃著孩子們的包圍,一邊說著:“晚上吃多了會積食!”
老道站在院子中間,恍惚中回到了那年那地,同樣是一群孩子,吸允著手指頭,告訴他院長回來就有包子吃了。
“老拐,給他們每人加一個吧,讓他們……吃飽……”
徐璠搬家了,從順天府的牢房裡,搬到了刑部的天牢裡。
不要小看這個搬家的事兒,這意味著很多東西。比如:徐璠開始正式服刑了。
順天府的牢房裡,一般都是臨時拘押的待審之人,或者是判個十天半個月的,壓根不夠資格進天牢。
順天府的牢房裡一般最長刑期是半年,徐璠剛好被判了半年,所以是踩在了兩個牢房的平衡點上。
但海瑞在判刑的時候,直接把徐璠判進了刑部天牢裡,這中間卻有很多的學問了。
首先是徐階和徐璠都鬆了口氣,並且都表示滿意,甚至都沒有去爭執刑期長短的問題。
就徐璠來說,他寧可在刑部天牢裡服刑半年,也不願意在順天府的牢房裡服刑三個月。
經過那一晚上,被蕭風為所欲為了之後,徐璠心有餘悸,生怕自己沒準啥時候就又被賣一次身。
贖身一次,就要十萬兩銀子,這他媽的簡直比土匪綁票還狠!
刑部畢竟是在張居正的掌管之下,張居正是徐階的學生,關係很好,自然會關照徐璠的。
實話實說,海瑞做出這個判決,也是被蕭風的那張賣身契給嚇到了。
他雖然被蕭風帶著贏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但海瑞認為,這種事兒以後最好還是不要發生了。
自己把徐璠送進天牢,既是保護徐璠不被為所欲為,也是保護蕭風别再乾這種事兒了,畢竟不是啥好事兒。
隨著徐璠進入天牢,鬆江府的土地投靠一案落下帷幕,但由此掀起的風波,卻遠遠沒有平息。
就在徐璠入獄
蕭風苦惱地看著高拱:“高大人,你把我說暈頭了。給好處就說好話,不給好處就罵街。
這樣的人不用讀書,也是遍地都是吧?既然人不讀書也可以做到這樣,那還讀書乾什麼呢?”
高拱咬了半天牙,最後無奈地說道:“剛才本官是一時口誤了。讀書人知書達理,不會如此唯利是圖的。”
蕭風哦了一聲:“高大人是說,讀書人知書達理,給不給好處,恩不恩養,都不會說朝廷壞話的是吧。
既然如此,那海大人的奏議,既可以為國家增加收入,讀書人也不會罵街,何以高大人要反對呢?”
高拱想了想:“人心向背啊!讀書人雖然嘴上不會罵,但心裡會對朝廷失望。失民心者失天下,不需要警惕的嗎?”
蕭風驚歎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徐首輔當年跟在嚴嵩身後附議,如今高大人也跟在徐首輔身後附議。
原來讀書人嘴上一套,心裡一套,這可真是嚇人。我也是讀書人出身,這門功夫倒得好好學學。”
高拱急了,偷偷看了徐階一眼,正好徐階也在看他。
自從蕭風在堂上替徐階“捐”了十萬兩銀子之後,徐階對蕭風的敵意減少了很多。這也是他今天打定主意不說話的原因。
但蕭風的提醒還是很對的,當年自己附議嚴嵩,心裡想著搞倒嚴嵩。如今高拱附議自己,估計也是這個套路。
讀書人啊,還真是嘴上一套,心裡一套,哪一套都不簡單,都不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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