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密摺上奏,不經內閣,直達天聽的特權的,一是各地總督,二是巡按禦史,三是太監督軍,但真正會使用這種特權的,卻少之又少。
因為朝廷給這個特權,是一種恩寵的表示,意思是皇帝拿你當自己人,所以有特殊話題的時候可以不在朝廷大群裡@朕,而是直接私聊。
但這種私聊其實是避不過别人的耳目的。别人雖然不知道你和皇帝私聊的內容,但卻知道你倆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揹著别人偷偷打字。
這種情況下,不管你們私聊的是啥,一定會引起朝廷大群裡的人的不滿,尤其是群主——內閣首輔會更加不滿。
所以這種密摺直奏,其實是一種很得罪內閣的行為,不是真正有什麼大事兒,一般都不會用的。
就像尚方寶劍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是拿來嚇唬人的,真正砍人的時候少之又少。
但這次胡宗憲用了,而且嘉靖看完奏摺後,把拂塵都砸斷了,
隻要把此事拉到黨爭上,那嘉靖的心裡就會產生懷疑,最好能拉扯到皇子的黨爭上,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嘉靖沒睜眼睛,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嚴世藩,你有何辯解,儘管說,朕給你機會。”
老朋友,這是朕對你最後的照顧了,你兒子曾無數次地說服過朕,有本事,這次也儘管說吧。
嚴世藩身子下面多了兩條腿,因此可以下跪了,他跪在地上,木頭撞擊地面,鏗然有聲,腳踝處露出的木頭腳踝,也讓人頗多感慨。
這已經是個廢人了啊,真的需要對他趕儘殺絕嗎?這一瞬間,甚至有些中立派的人都有這種感覺,嘉靖的眼皮也跳了一下。
嚴世藩面色平靜,就像那些淩遲滅門之罪說的都是别人一樣,他十分平靜的看向蕭風。
“萬歲,這些年來,告草民的奏摺從未斷過,但最終卻都是空口無憑,草民請問,這次的罪名可都有真憑實據嗎?”
嘉靖自然是不會回答嚴世藩的話的,他又不是審案子的,他點點頭,黃錦將手中的所有文書交給了陸炳。
陸炳咬咬牙,輕聲對嘉靖道:“萬歲,臣忽然腹中劇痛,臣罪該萬死,臣……臣請暫且下殿……”
陸炳何嘗不知自己的藉口十分可疑,但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藉口了。人有三急,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讓人鬨肚子。
他實在是不想在這個場合下接過主審嚴世藩的鍋,傻子都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這是蕭風和嚴世藩的決戰時刻!
此時捲進去,嚴世藩真到最後絕望的時候,萬一喪失理智,覺得主審官陸炳咄咄逼人,有吹黑哨的嫌疑,一怒之下把自己不光彩的事兒都爆出來怎麼辦?
就算萬歲信重,那些事兒不足以讓自己丟官喪命,但這是什麼場合啊?以後自己還怎麼面對百官,面對萬歲?
嘉靖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透陸炳的心思,微微皺眉點頭。
“那就交給蕭風好了,他也是審慣了案子的。此時眾目睽睽,朕也在場,不管誰審,都一樣,搞不了鬼的。”
陸炳如蒙大赦,夾著兩條腿從側面下殿,到茅廁假裝轉了一圈就回來了,依舊站在嘉靖身後。
陸炳跑出去時,蕭風接過黃錦手中的文書,站在嚴世藩的側面,淡然道。
“嚴世藩,你對哪條罪過有疑問?儘管發問。”
嚴世藩頭也不抬,平靜地問道:“說我勾結倭寇,殘殺百姓,有何憑據?”
蕭風拿出一份口供遞給他:“此處有徐海口供,以及胡宗憲抓捕的倭寇頭目口供。
證明你多次指使羅文龍,調用徐海船隊,勾結沿海倭寇,打劫沿海村鎮,以及沿海縣城。”
嚴世藩繼續問道:“說我勾結白蓮,劫奪公主,有何憑據?”
蕭風又拿出一份口供給他:“此處有徐海口供,倭寇頭目口供,以及南京營兵統領、太倉衛所千總的證詞。
當日羅文龍與蕭芹一起率兵攻打,眾目睽睽,證人們都已經親眼看過羅文龍了,絕不會錯。”
嚴世藩也不辯解,隻是繼續問:“海邊伏擊,刺殺欽差,一定也是有眾人的口供了?”
蕭風拿出一份口供來:“海邊伏擊,是在我和汪直與望海樓會面之時。不但有軍人的證詞,望海樓周邊民眾也都有證詞。”
嚴世藩淡然道:“這些事就算都是羅文龍乾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呢。難道你有我指使他乾這些事的證據?比如書信之類的?”
蕭風搖頭:“這些罪名,沒有你寫給羅文龍的書信證據,但羅文龍乾這些事是鐵證如山的。
你不是自認過和羅文龍聯絡緊密,一直指點他做事嗎?總不會他乾的好事都是你指點的,壞事都不與你相乾吧?”
嚴世藩微微一笑:“原來你費儘心機,把招降的功勞放在羅文龍身上,就是引誘我拿出和羅文龍聯絡緊密的證據來。
你也知道,若是我不主動拿出當年安排羅文龍當細作的憑據,你是沒法證明我和羅文龍有關係的。
你也知道,若是我不主動承認和羅文龍聯絡緊密,你也沒法證明羅文龍當細作的這些年,還一直和我保持聯絡。
好心機,好手段啊。蕭風,你當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可惜,你忘了一件事兒。”
蕭風冷冷的看著他:“是嗎?我忘了什麼事兒?”
嚴世藩淡淡的看向蕭風:“你說我一直指點羅文龍做事,所以羅文龍做的好事和壞事就都該是我讓做的。
那請問朝廷的文武百官,包括你我在內,哪一個不是聽萬歲的教誨和指點做事的呢?
按你的意思,難道我們做的好事和壞事,都是萬歲讓做的嗎?萬歲讓那些貪官汙吏貪腐了?
你這言論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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