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人們不能不吃火鍋,到時候,你的太白居不就人滿為患了?”
史珍湘想了想:“我有個遠房侄子,爹孃都去世了,前幾天才來投奔我當學徒的,是生面孔。
我讓他去,保證沒人認識,鬨起事來,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也查不到我的頭上來。”
史珍湘回到家裡,立刻把侄子叫來,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侄子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肯定辦妥。
史珍湘再三叮囑:“這事兒的關鍵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說出我來。而且你也得吃,否則會讓人懷疑的。
一桌吃火鍋的人,至少有六個人,他們也根本查不出來是誰放的。到時你就一口咬定火鍋有問題!”
為了不被人搜出證據來,史珍湘十分聰明地把小瓷瓶裡的藥粉倒出來,用一個牛肉片,把藥粉包了起來。
這樣下藥時,隻要偷偷把這片牛肉混進醉仙樓上的牛肉片裡,下到鍋子裡,就沒人能發覺。
時候不管是查鍋裡,還是查身上,都不會留下任何罪證和痕跡,可謂天衣無縫。
第二天,史珍湘的侄子出現在醉仙樓裡排隊的隊伍中,經過幾天的排隊搶吃後,熱度自然會降低一點。
現在隻要肯跟陌生人拚桌,當天已經可以吃上了。史珍湘的侄子又拿出些錢來,跟前面排隊的人換了換位置,總算在天黑前坐在了火鍋前。
醉仙樓的夥計們忙得四腳朝天,流水般地把一盤盤肉片和菜品放在桌子上,大家紛紛夾起肉片來涮,邊吃邊讚不絕口。
其中一個胖子,一看就是個資深的老饕,筷子在手中飛旋,就像絕世劍客在揮舞著寶劍一樣,其他人都沒他吃得快。
一邊吃還一邊安慰其他人:“不用擔心吃得慢,吃完這盤還有一盤,加肉錢都算我的!”
忽然間,胖子捂住了肚子,抬起頭看向同桌的幾個人:“我……我肚子疼!”
其他幾人詫異地看著他,然後忽然也覺得腹內疼痛,齊齊放下了筷子。
史珍湘的侄子暗暗好笑,他雖然也吃了幾片,但吃得比較慢,比較少,此時肚子雖然也疼,但沒有那麼厲害。
但喊叫卻屬他喊得凶:“哎呀,疼,不行了,我憋不住了,我要……”
撲通一聲,一人一頭栽倒在桌子上,嘴角流出了黑血,正是那個吃得最快的胖子。
史珍湘的侄子嚇蒙了,不是說好的上吐下瀉嗎?直介面吐黑血算是怎麼回事?
同桌的其他幾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史珍湘的侄子跳起來,慘叫一聲“你騙我!”,然後也一頭栽倒在地。
史珍湘站在太白居的二樓上,臉色煞白,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上吐下瀉,都是嚴世藩騙他的!
這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啊!這個瘋子,他真是拿人命根本就不當回事兒啊!
此時醉仙樓裡已經亂成了一片,不少食客都在伏案大吐,他們卻不是中毒,而是嚇的。
有一種病症叫群體性臆想中毒,就是當一個群體中有一個兩個人出現中毒跡象時,其他人因為在同一環境下,也會出現中毒症狀。
但最後檢查後,會發現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有真正中毒,而是一種精神作用。現在醉仙樓就處於這種狀態下。
一時間,所有的夥計都嚇傻了,柳如雲也嚇傻了,不知道這些客人哪些是真的中毒了,哪些是假的。
此時田中實帶著捕快們趕到了,他長期在街面上摸爬滾打,經驗十分豐富,看了一眼後喝道。
“都不要亂,那幾個口吐黑血的是真中毒了!其他客人不要亂,應該沒問題的!
大夫馬上就到了,大家冷靜!大家冷靜!”
沒人相信他的話,大家也等不了大夫到場,都拚命地撒腿往自己認識的名醫家裡跑,生怕慢了也會口吐黑血,一頭栽倒。
一直到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都趕到,才控製了局面。確認了大部分人都是被嚇的之後,重點就放在了那一桌六個人身上。
田中實和趙總旗交換了一下眼神,趙總旗小聲道:“還是你那邊方便些。”
田中實點點頭:“陳老闆,你的店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沒說的,跟我走一趟吧!”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醉仙樓的老闆是柳如雲,但陳忠厚畢竟是柳如雲的父親,田中實這麼說也說得過去。
陳忠厚立刻就明白了田中實的意思,忙不迭地束手就擒:“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柳如雲衝上來,想要說些什麼,趙總旗一把攔住了她。
“柳姑娘,你趕緊讓人去找蕭大人吧。别想著替你爹坐牢。
不管哪個監獄,不管有誰照顧,監獄都不是女人能呆的地方!”
此時蕭風卻不在府裡,他剛給常安公主喂完藥。因為去大同耽誤了幾天,常安胃口大開。
罕見的采用了上位吃藥方式,蕭風差點就出不來了,幸虧黃錦讓人來叫他,才替他解了圍。
之後蕭風去了西苑,他也知道自己前天走得太急了些,師兄可能有點不開心,今天特意去彌補一下。
等蕭風哄完嘉靖開心,走出西苑時,一眼就看見安青月陪著柳如雲,正在西苑門外焦急地等他出來。
“蕭公子,醉仙樓出事兒了,我爹被抓走了!”
蕭風沒說話,帶著兩人上車,往蕭府走去,路上聽柳如雲說了整個經過,陷入了沉思。
“安青月,既然錦衣衛沒抓人,這案子肯定是落在順天府了,那驗屍的一定是王推官,你讓他晚上到我家來。”
看著柳如雲失魂落魄的樣子,蕭風終是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膀。
“别怕,有我在呢,你爹不會有事的。”
柳如雲全身陡然放鬆,她一直在苦撐著,此時泄了勁兒,真想撲在他懷裡大哭一場。
可惜安青月也在馬車裡呢,而且她瞪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這倆人,絲毫沒有下車去找王推官的自覺性。
“老王早就在府裡等著你了,不用我去找了,你還是趕緊想想,究竟是誰下的毒,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兒吧。”
馬車進了蕭府,眾人都圍上來,女人們主要都在安慰柳如雲。老王搶上一步,小聲對蕭風說。
“大人,我驗屍許久,這種毒之前隻見過一次,就是上次,小女被奸人控製,下在府裡湯水中的毒!”
蕭風目光一閃:“何以如此確定?”
老王想了想,肯定地說:“上次中毒,一共死了兩個人,一個是趕馬車的張六三,一個是蕭府的仆從。
張六三和小女中的毒一樣,按牛三所說,都是心蠱之毒,雖然也口吐黑血,但血色淡黑如炭,帶著淡淡的腥氣。
那個仆從是喝湯中毒而死的,口中黑血漆黑如墨,帶著濃烈的臭味。這不是一種毒!
想來張六三和小女,都是心蠱控製人心時產生的毒素,而下在湯水中的毒藥,起效更快,更致命!”
蕭風點點頭,蠱毒是活毒,是特異的蟲子產生的毒素,對人體有各種奇妙的作用。
但隻要是活毒,都無法在滾燙的湯水中存活,不管是當日蕭府的雞蛋湯,還是醉仙居的麻辣火鍋。
而且,在湯水中下毒,用蠱毒也未免太浪費了,完全沒必要。
“你是根據當日仆從中毒吐血氣味症狀,與今日醉仙居中的人一致,得出的這個結論嗎?”
老王搖搖頭:“並非僅此而已。大人,這藥並非無色無味,其實當日蕭府的雞蛋湯中,後來檢查,就有些臭味和紅色。
隻是雞蛋湯熱氣騰騰之時,人們不留心罷了。我從醉仙居的火鍋中,以冰塊凝結紅油後,聞到了這樣的臭味。
隻是那紅色和臭味在麻辣火鍋中,更不易被髮覺,所以下毒之人才能得逞的。”
蕭風沉吟道:“此毒毒性如此猛烈,發作如此快速,實在罕見。若真與上次的毒相同,那也是苗疆出的毒藥了。
隻是苗疆之人已經離開京城了,若是京城中還有人有他們的毒藥,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老王點點頭,表示自己也猜到了,可惜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毫無證據。
“死在桌子上的六個人,身份查清了嗎?”
“查過了,其中四人都是京城裡的富家子弟,有一個還是一個六品官的兒子。隻有一人,身份不明。”
蕭風皺皺眉:“身份不明?順天府查不出來,那就請錦衣衛查查吧,這六個人的身份很重要。”
老王看著蕭風:“大人是認為,下毒之人就在這六人之中嗎?不會吧,誰會下了毒自己還跟著吃啊!
這人得是收了多少錢,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來陷害醉仙居呢?”
這個疑問,也深深的困惑著蕭風,除非是被逼上絕路的人,哪有人會用自己的命,去陷害一家酒樓的呢?
蕭風歎了口氣:“從動機上想想吧,任何事都是有動機的。醉仙樓倒黴,誰最高興?”
老王毫不猶豫地說:“那當然是太白居了。聽田中實說,太白居入不敷出,史珍湘已經撐不下去了!
醉仙樓一出事兒,太白居就能起死回生了。大人,今天晚上,府尹郭大人已經下令封鎖醉仙樓了。”
蕭風點點頭:“郭大人這麼做是對的。不管後面查出什麼來,眼下醉仙樓都不能再開了,先封了吧。”
一直在旁邊被眾人安慰,默默垂淚的柳如雲猛然抬起頭來,臉色慘白。
“蕭公子,醉仙樓是我爹半輩子的心血,也是我的一切。醉仙樓真的不讓開了嗎?
我隻會做菜,我從三歲就看著娘做菜,我這些年一直想的做的,都是怎麼把菜做得更好……”
蕭風靜靜的看著柳如雲,她的臉上滿是絕望,那是真正的絕望。對柳如雲來說,不能再做菜了,就像張無心不能再練武了一樣。
一個人在一件事上付出最大的心血,把這件事做到了出類拔萃的程度,忽然之間,她卻再也沒機會做了。
就像運動員被禁賽,演員被封殺,小姐被掃黃,領導被雙規……
那種絕望的心情,一般人是很難想像的。
蕭風淡淡的說:“你可以做菜給我們吃,我們都愛吃。”停頓了片刻後,還是補充了一句。
“我愛吃。”
柳如雲慘白的臉上浮出一片紅暈,心裡的悲苦漸漸散去,心臟也砰砰地跳個不停。
蕭風從未在公開的場合,說過這麼曖昧的話,她知道他是為了安慰她,但那又怎麼樣?
張雲清看看蕭風,看看柳如雲,咳嗽一聲道:“沒錯,柳姐姐,我們都愛吃的!”
劉雪兒笑著摟住柳如雲的肩膀,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道。
“歇幾天還不好嗎?明天我教你塗胭脂,看你成天煙燻火燎的,明明這麼好看的。”
巧娘也趕緊說:“正好這幾天我身子不太舒服,柳姑娘歇下了,我也能喘口氣了。”
柳如雲低著頭,心裡一股暖流流淌,變成眼淚一滴滴砸在高聳的胸前,眼看胸前濕了一片,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
“柳姑娘,你寫個字吧,咱們看看,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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