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一下子被她這副頂撞的眼神刺痛:“你身為皇後,做事怎能如此不當心?”
貴妃趁機上前:“陛下可彆氣壞了身子,皇後孃娘也不是故意的。隻是……恐怕外麪人會說,皇後是故意讓太子搶端王的……”
貴妃小心觀察著老皇帝的神色,又立刻笑道:“當然,那都是不知情的人亂說,陛下可别因此生氣,就錯怪了皇後孃娘。”
皇後直視著老皇帝,半點退縮都沒有:“琰兒是我的兒子,我當然擔心他的腿,有任何可能,我都不會放過。”
老皇帝原本就被貴妃激得氣壞了,現在立刻抓起案上的香爐,啪得一聲,香爐砸在皇後腳下。
賤起灰塵無數。
“你的意思,是朕不關心琰兒,不擔心他的腿?”
“娘娘……”蘇絳雪連忙去扶她。
皇後的目光落在腳下的香爐上,眼角浮現一絲悲涼:“陛下關不關心他,自己心裡有數。”
真的關心,怎麼可能任由那樣一個太子妃,在太子府中無法無天。
真的關心,怎麼可能連東宮都不讓白琰住,在外面給他專門建的太子府。
真的關心,怎麼可能一點實事都不讓他做,除了太子的位置,白琰還有什麼?
老皇帝更加生氣,拍著桌案站起來:“你今日是非要跟朕過不去嗎?”
白琰是他唯一的嫡子,他頂著群臣的意見要立他為太子,還不夠嗎?為什麼皇後一點都不理解他。
這麼多年夫妻,居然還沒有貴妃讓他舒適貼心。
皇後款款而拜,姿態大方:“陛下心中有氣,處罰臣妾就是,不要牽連無辜。”
蘇絳雪心中一酸,她沒想到皇後會替她把這件事扛下來。
她已經打算離開宮城,就什麼委屈都不在乎了嗎?
“母後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臣,父皇要處罰母後,不如先處罰兒臣。”一道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白琰坐在輪椅上,腿上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金屬架,貫穿他的腿骨,幫助他的骨頭重新癒合。
身後,陸煥推著輪椅,將他推到最前方。
老皇帝一看到白琰的腿,當即著急:“這是怎麼了?”
“過來。”陸煥嗓音清晰,朝蘇絳雪道。
他的聲音好像有種救命的魔力,蘇絳雪毫不猶豫走到他身邊去。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陸煥會誤會她,就像陸煥也確實從來沒有誤會過她。
回報信任的最好方式,就是給予同樣的信任。
白子淵看著他們離得那麼近,不由面色鐵青,鬨出這樣的醜聞,陸煥還當真不在乎他的臉面。
“蘇小姐給兒臣治腿,若是沒有意外,要不了幾個月,兒臣的腿就能好了。”
白琰原本沒打算說出來,他這太子身份簡直就是燙手的山芋,無數朝臣早就背棄他,將他視為遲早要被廢的棄子。
他現在腿好了,不知擋了多少人的路,更不知會被多少人視為眼中釘。
可事關蘇絳雪的名譽,他又實在不能坐視不理。
果然,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老皇帝一下就怔住了。
治病不是蘇絳雪的說辭嗎?白琰的腿殘廢七年,禦醫們都說,人不可能憑空長出骨頭來,蘇絳雪再厲害,吃什麼藥能長骨頭?
所以他也根本沒有想到,白琰的腿居然真的能治好。
自始至終這場對峙在分辨的,根本就是蘇絳雪到底有沒有跟白琰有私情。
可是現在看來,她居然真的在治病?
老皇帝看著白琰腿上那複雜的,他沒見過的架子,如果蘇絳雪真能治好白琰,那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嫡子,豈不是再也不用瘸腿走路了?
“母後和蘇小姐都是為了兒臣的腿,卻因清白一事無辜受累,兒臣實在不能讓他人替我受過,父皇若是覺得此事有損風化,不如廢了兒臣吧。”白琰看向老皇帝。
貴妃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太子自請廢除!
他要是真被廢了,東宮之位不就是端王的了嗎?
白子淵卻也怔怔的看著白琰,他的腿如果真能治好,父皇怎麼可能在乎一點名聲,恐怕巴不得把蘇絳雪供起來。
至於廢除太子,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對於老皇帝來說,一瞬間,什麼清白不清白的事,他早就已經不在乎了,不過是些兒女瑣事,哪有嫡子的腿重要。
“蘇絳雪,朕問你,太子的腿果真能好麼?”老皇帝帶著一絲期望問道。
蘇絳雪點頭:“隻要好好休養,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陛下能看到效果。”
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好!”老皇帝啪得一拍桌案,再看蘇絳雪,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他環視一圈在場的人,道:“傳朕旨意,太子與蘇絳雪之事純屬訛傳……”
“陛下!”貴妃急了,連忙上前跪下,“此時已經鬨得沸沸揚揚,陛下要是這麼說,隻會讓外人覺得陛下要替他們遮掩,要是三月之後,太子的腿好不了,今天的謠言會傳得更甚,皇家顏面也會損傷,難以補救!”
老皇帝被貴妃這番話說的冷靜下來,是啊,說什麼能治好,隻是蘇絳雪的一面之詞。
要是三個月之後,太子好不了呢?
“蘇小姐真心為我治病,卻受到如此流言,兒臣實在慚愧,陛下要是擔心顏面,不如……”
“好了,”老皇帝打斷白琰的話,他看著這個最大的兒子,“朕說過了,無論如何你就是太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動搖你的位置。”
白琰十四歲上戰場,跟著他四處征戰,幾次三番救他性命,這種情誼,不是隨便一個兒子可以替代的。
“頒佈詔書,公佈於市,還有誰胡言亂語,立刻押入大牢!”老皇帝看一眼蘇絳雪,又看看專程趕來的陸煥,“亂糟糟的,你們趕緊扶太子回去,讓他好好休養。”
皇後輕輕鬆了一口氣,有朝廷的詔書為蘇絳雪澄清,這件事,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了。
等到白琰的腿徹底好起來,蘇絳雪的名聲也會徹底反轉。
隻可惜,她就要走了,這一幕,她恐怕是不能親眼看見了。
看著所有人離開,白子淵失落的望著空蕩蕩的殿門,才憤恨的自言自語:“為什麼你一定要糟蹋本王的真心?”
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這份報應,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殿外,白琰坐在輪椅上,臉上寫著心力交瘁四個字:“我實在沒想到,她居然還敢。”
他說的當然是太子妃,他以為太子妃已經改好了,誰知道,她居然還敢趁自己昏迷,放火燒太子府。
“此時因我而起,蘇小姐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白琰彎腰,向蘇絳雪行禮,要不是腿還不能動,他這禮恐怕會更大。
跟在白琰身後的太子妃,霎那間臉色蒼白,直接繞到白琰面前跪下:“殿下,我什麼都沒有做,真的不是我放的火,我隻是擔心殿下的安危,才想著要進去看一看,之後的事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啊!”
白琰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輕飄飄的扔在太子妃面前。
二百兩銀子,是她給放火的小廝家人送去的。
“你和貴妃之前密談,還要我拿出人證來嗎?”白琰淡聲。
太子妃驚恐的瞪大眼睛,貴妃不是說很隱秘,白琰是怎麼知道的?
“是你,是你汙衊我是不是?我根本就沒有見過貴妃,”太子妃指著陸煥,朝太子道,“他都是為了蘇絳雪才這麼說的,殿下不能相信他的話啊!”
可惜,這次太子妃猜錯了。
蘇絳雪眼底的冷色落在太子妃身上:“你就沒有想過,或許是貴妃刻意讓太子知道的。”
陸煥看著她,眼底露出欣慰之色。
太子妃一下子幾乎癱倒在地上:“我沒有,我沒有……”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同意跟貴妃合作,為什麼她還要害自己。
“你背叛過她,在陛下面前告她,你以為她會輕易放過你?自始至終,你都沒明白貴妃是什麼樣的人。”蘇絳雪有些冷漠的看著她。
明明是最好的牌,卻被她打成了稀巴爛。
“你閉嘴,一定是你跟太子說了什麼是不是?我根本就沒有見過貴妃,殿下,你不能隻憑藉蘇絳雪的一面之詞,就認定是我做了什麼,哪怕是貴妃故意透露給您,那也是她對我懷恨在心,她就是想除掉我!”
“要我把胭脂帶來麼?還是要我詢問你院裡的所有人,那晚你究竟去了哪裡?”白琰道。
一句話,直接讓太子妃啞了聲。
胭脂是她的婢女,而她去貴妃這裡,也是被貴妃帶走,她自己完全沒有防備。
真要查,怎麼都能查出來。
“是她把我抓過去的,不關我事!”太子妃還想辯解,可是這話說完,她自己都沒什麼底氣。
要是一開始就這麼說,或許還能有用。
可她咬死了沒見過貴妃,現在再說自己被迫,白琰不會信她了。
“我給過你機會了。”白琰看向太子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是我太縱容你了。”
太子妃一顆心直墜穀底,眼眶中全是瘋狂的紅色,她撲過去想抓住白琰的衣服,卻被人攔住:“殿下,此事都是貴妃在背後指使,跟妾身真的沒有一點關係!”
白琰垂著頭,看著她臉上的面紗,心中那一絲不忍煙消雲散:“沒有你的吩咐,救火的人能衝到內院嗎?”
她就算現在看起來再乖巧,也不可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太子妃張氏,七載結緣,如今反目生怨,見此分離,本宮賜你和離書,從此逐出京城,送回本家。”
即便是到了這種地步,白琰還是沒有休了她,念著多年夫妻情分,給了她一封和離書,也算是保全了她的面子。
“不……”太子妃痛苦不已,口中發出哀嚎。
怎麼會這樣呢?她剛剛聽說白琰的腿要好了,還以為自己要跟著飛上枝頭,誰知道,他居然真的要休了自己。
貴妃說得對,白琰選擇她,就是因為他是個瘸子。
現在他的腿要好了,第一個要拋棄的人就是她。
她不能被拋棄,她要是回了本家,會被所有人看不起,她會死的,她不能死……
“妾還有孩子,冬兒年紀還小,難道殿下要讓他沒有母親嗎?”
她走了,她的孩子要成為誰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服侍太子七年,現在要為他人做嫁衣了嗎?
“給你三天時間,收拾東西回去吧。”白琰冷聲。
事已成定局,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太子妃癱坐在地上,她不知道白琰為什麼這麼狠心,明明她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嫁給他,明明他們夫妻多年,明明他以前都很寵愛自己。
為什麼她忽然就輸得一無所有?
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就是皇後的壽宴,他連這場壽宴都不想讓她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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