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轉回去的時候,曲婉已經掀起地上的皮影,略微有些可惜的看著地上殘玉。
宇文澈看著她,想象著她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會養成如今這副波瀾不驚的性子,那具和人差不多高的皮影就這麼被她拎著,就像是剛剛從她身上褪下的一般。
眼下情況,他也不知當講什麼好,隻能跨過門檻,走到曲婉的身邊,看著她手上的皮影道:“是貼影。”
貼影是皮影的一種,因其外形神似人的外貌,就像是貼著人的臉皮畫出來的一般,因此得名。
曲婉卻隻盯著地上的東西,低聲道:“可惜了這麼好的玉佩。”
宇文澈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玉,因為事發突然,再加上當時身邊又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他也是順手就將它扔了出去。
像這樣的玉佩,他不知還有多少,隻因孔子的一句“君子比德於玉”便引得後世男子皆以佩戴玉石為榮。
而身為皇長孫的宇文澈,他所擁有的玉佩足矣夠開一個鋪子了,但是他每次戴得都是一些不起眼的。
或許孔子口中的君子指的便是他這種在擁有眾多選擇的情況下還能做到不貪心的人吧。
正當宇文澈準備向她解釋的時候,曲婉卻突然抬頭對他說:“這玉我找人補一補,若是補不好的話,我就賠殿下一塊新的。”
看著她的雙眸,將已經到嘴邊的話一咽,然後點了點頭,說一句:“好!”
曲婉掏出手帕,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碎玉拾起。
一陣穿堂風而過,卷著曲婉的裙角,而屬於她的,一切都是這麼平靜。
平靜的讓宇文澈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她一般。
二人也不全然是萍水相逢的關係,在清河郡主還在世的時候,兩人就曾見過,隻是曲婉那個時候年紀還很小。
宇文澈長她四歲,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九歲,曲婉五歲。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正午,郡主帶著年幼的曲婉入宮面見皇後。
卻正好看見宇文澈站在皇後宮門口,身邊沒有一個宮女太監伺候,午時的太陽毒辣,而他低著頭,任憑汗水墜地也不擦拭。
曲婉被郡主牽著手邁過了宮門,可是小曲婉卻頻頻回望站在身後的人。
那個時候她的不懂什麼是皇宮,隻覺得這個地方要比自己府上氣派一些;仆人要多一些;然後要走的路也多一些。
更不明白生活在九重宮闕中的人們揹負的是怎樣的一種命運。
那時宮中有剛剛進貢來的橘子,黃橙橙的擺在由青瓷製成的果盤中,散發著果香,皇後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橘子看,便賞給她一些。
曲婉在嚐了一個之後,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屈原曾在《橘頌》中寫道: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這是曲婉後面長大之後才學到的詩句,小時候的她隻是單純的喜歡橘子的酸甜味道。
離開時她手上握著兩顆還沒有吃完的橘子,在邁過宮門的時候依舊見宇文澈站在那裡。
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將自己手上的橘子塞了一個給他,一切發生太過於突然,還沒等宇文澈反應過來,手上就多了一個橘子。
那個時候屬於曲婉的是一種被精心嗬護的精緻,整個人粉雕玉琢,就像是從年畫裡走出的奶娃娃一樣,而如今過去了這麼久,屬於當年的那種感覺已經蕩然無存。
曲婉仔細地將地上的東西都拾起之後,用手帕包了包,然後站起身舒了一口氣,道:“好了。”
“今日這事......”宇文澈見她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不知是她強裝鎮定還是真的不在意,便主動開口問他:“不徹查嗎?”
“隻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不勞殿下費心了。”
難怪她會惋惜碎掉的玉佩,原來在她的眼中這一切都是玩笑罷了,宇文澈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兩人一同出了藏書閣,剛過石橋的時候,突然聽到下面有動靜,這是湖裡的錦鯉躍出來換氣的聲音。
據說這裡養著一條百年錦鯉,隻要見了它便能時來運轉,逢凶化吉,之前有人專門守在這裡,為的就是討這樣的一個彩頭,可是一連數月卻連它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而此時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極目望去,隻見夜色下有抹亮眼的紅,轉眼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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