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問。
“分手啊,骨氣呢?”盛牧辭懶洋洋地靠著柱:“他不意你說再多都是廢話,甩個巴掌直接走人,一滴眼淚都别流給他看,懂不懂?”
他腦袋也後靠著,巴便抬高了,個頭優勢,望來的視線居高臨。
宋黎忽地想到一個詞。
橫行霸道。
宋黎垂眼睫,言語般,聲音放得很輕:“……們是和平分手。”
“樣嗎?”盛牧辭笑了一聲:“那怎麼看到的是……”
他不緊不慢:“你甩的他。”
面子被戳破,宋黎難堪地寂了片刻聲,最後忍不住蹙眉:“你都聽到什麼了?”
“你說他沒那麼喜歡你。”
“……”
他倒是坦坦『蕩』『蕩』。
不歡而散已經夠狼狽了,還被撞見,宋黎悲涼的心情瞬添鬱悶。
睚眥必報也是需本事的。
宋黎永遠做不到盛牧辭那樣,無忌憚,對傷己的人百倍奉還。
她內心抗拒再聊事。
“你不回醫院?”宋黎略帶哭後遺留的鼻音,言歸正傳:“住院期間隨便離開,如果出了事,醫院負全責的。”
觀察一眼他欲蓋彌彰的站姿。
宋黎抿了唇:“而且……”
是時候,程歸開著那輛越野車駛到面前,靠邊一停,許延跳副駕駛座,方才揍人揍爽快了,他走個路都雀躍。
“宋醫生别擔心,三哥是簽了字出來的!不會給你招麻煩!”
他一貫有活力,宋黎正出口的那句“你不疼嗎”驀地哽了喉嚨裡。
何況沮喪時,有人你面前不合時宜地嬉皮笑臉,鮮明一對比,很難不讓你的沮喪更沮喪。
宋黎溫吞一聲“哦”,不想說話了。
許延人沒心機,樣也沒眼『色』,他不曉得宋黎哭是為經曆分手,還為是陳庚的緣故,想得意兩句己教訓那狗東西的威風戰績。
剛咧嘴笑,被盛牧辭一瞥。
“頂什麼嘴?”盛牧辭語氣涼絲絲:“滾回車裡等著。”
許延心一悸,倏地收了聲,往回溜。
“回醫院嗎?”盛牧辭問。
肯定不副狼藉的樣子出現醫院,宋黎搖頭:“今天休息。”
她說話的過程中止了哭,但面部印出淚痕,兩頰泛起淡紅,想來是酒後反應。
盛牧辭打量她會兒,若有似無地沉了眉眼,聲也淡沉:“白長麼大,拒酒都不會。”
那語氣好似說,光受欺負了,沒你今兒可怎麼辦。
但宋黎沒聽清,抬起疑問的目光。
“現是回家,還是進去幫你罵他?”盛牧辭不作迴應,歪著頭看她。
宋黎加深了眼中的不解:“你為什麼……罵他?”
“那上車,送你。”他沒事兒人似的說。
風裡全是降溫後的冰冷,每個呼吸都帶著寒氣。男人的外套不算厚實,抵禦不了涼意,外面站久了,身前的濕寒不停往『毛』孔裡鑽,刺得宋黎肋骨都有些發疼。
其實她沒那麼柔弱,但那天透心的冷,持續放大她心底的消沉和無助,讓她的脆弱一股腦地釋放出來。
走到五百米外的公交站,再頂風等候不知何時才來的車,還有近一個鐘頭的路程。
她沒那力氣了,隻想最快地回到家裡。
疲憊蔓延全身,宋黎思維一團混沌,低啞著聲對他說:“麻煩你了。”
盛牧辭輕哼,直起身,走向車後座。
“那也不對好點兒。”
他的語氣比清湯寡水還淡,但其中藏了三分溫柔。不過是很久後,宋黎回想起天,才意識到的。
軍綠『色』牧馬人駛往鹿枝苑的方向。
宋黎望著窗邊一路倒退的景,失神地想,如果外婆知道她和靳時聞鬨分了,會很生氣吧,到時候肯定更不想搭理她了。
想到兒,她眼前再度泛起一層濕潤。
車小區門口被保安攔,求外來車輛登記。程歸回頭問她,笑容溫和:“住哪棟?”
宋黎回神,一著急說話,不慎拖出許哭腔:“不用開進去了,兩步,謝謝你程醫生。”
話落,宋黎側身開車門。
有個不輕不重的東西時被人丟過來,倏地,落到她裙襬上。
宋黎意識低頭去看。
是一盒紙巾。
“兜著哭,紙巾管夠。”坐她身邊一路無言的人突然開口。
盛牧辭是個周身都沒有煙火氣的人,人情味很淡,給人一種隻遠觀的氣場。
可他每回都留意到她的微妙,比如先前替她吃芒果,比如給她外套,比如眼遞她紙……
你說那是關心嗎?
宋黎覺得不是,大概是遇到一隻流浪的小野貓那樣,他隨手餵了一點兒。
但他確確實實又不是完全無情。
宋黎雙手握著那盒紙巾一不,很奇怪,她當時想逞強一句“沒有哭”,怎麼都說不出口。
瞳仁泛酸,宋黎剋製地將淚壓眼眶裡,到最後隻悶出兩個字:“謝謝……”
盛牧辭很輕地望過去一眼:“想哭哭,哭又不犯法。”
都說沒人心疼的難過叫孤苦,有人心疼的難過才叫委屈。盛牧辭那也不是心疼,大抵隻是強者目睹她的軟弱,實看不去。
可他一說話,宋黎莫名其妙委屈了。
眼淚不受控地飆出前。
宋黎落荒而逃。
-
蘇棠年得知宋黎分手,是班後。
當晚,她民政局直奔鹿枝苑,半小時後,蘇棠年喘著粗氣出現宋黎家。
門一開,蘇棠年看見姑娘穿著棉白睡裙,臉蛋洗得素淨,長髮頭頂盤成鬆懶的丸子。
她站門裡,咬著一袋吸癟的酸『奶』。
不是那雙眼睛佈滿紅絲,眼皮都明顯浮腫了,蘇棠年還真難看出她有多傷心。
“崽崽,沒事兒吧?”蘇棠年一進屋捧住她臉,左看右看。
宋黎鬆開牙齒,『露』出一彎笑。
但那笑容真不好看,眼眶紅,鼻尖也紅,碎髮『亂』額鬢,慘兮兮地彷彿是被淩虐過。
“靠,靳時聞算什麼男人,把你弄成副樣子,直接擊斃好嗎!”蘇棠年比己失戀了還氣憤,抱著住宋黎,拍拍她背:“不哭不哭,咱也算及時止損了,們仙女寶寶什麼樣的男朋友沒有,是不是?”
“棠年,沒事了……”
宋黎失聲了一般,嗓音啞到發虛,她咳了兩才繼續扯出聲音:“是,想你陪吃個飯。”
回來後,宋黎一整個午都臥室,坐地毯上哭,把盛牧辭給的那盒抽紙哭得一張不剩。
也許是他的那句“哭不犯法”,給了宋黎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她便不管不顧了。
開釋抑心底裡的情緒,今天的,近期的,過去的,全部,有,都儘情隨眼淚簌簌落。
渾渾噩噩地一直哭到,她差點兒忘了己為什麼坐裡哭。
很神奇,放任崩潰過後,她不再那麼難受。
是把嗓子給哭啞了,眼睛也腫。
“黎黎,你真不開心,陪你喝酒,千萬别己忍著。”蘇棠年難得正兒八經。
宋黎吸上一口酸『奶』潤潤喉,而後莞爾說:“明天還得上班呢,們點份焦糖千層吧,想吃。”
蘇棠年說,沒問題。
於是晚,兩個女孩子圍著一茶的甜品,窗外夜深冬寒,客廳裡溫暖可添。
畫電影《風穀》投放幕布,重溫部經典,一如初見淺淺撥人心柔軟。
宋黎很享受樣的時刻,久石讓的音樂裡感受溫情,宮崎駿的故事裡被治癒。
電影播到結尾,宋黎默默拿出手機,刪掉了靳時聞的有聯絡方式。
她的微信置頂終於再次空無一人了。
也是那晚,宋黎久違地更新了一條朋友圈:【“堅強,不是面對悲傷不流一滴淚,而是擦乾眼淚後微笑著面對後的生活”。】
是《風穀》裡的一句話。
她希望己懂。
僅僅秒的時間,宋黎看到了“生吞小孩兒”的點讚。
他真的是……無時無刻不閒著。
宋黎知道,心理谘詢的費用普遍不低,儘管跟鬨著玩兒似的,但好歹人家上回主疏導過她。
抱著不虧欠的心理,宋黎裹著被子窩床頭,看一眼微信裡不到九百的餘額,斟酌片刻,她發過去一張表情包:【戳你一jpg】
生吞小孩兒:【嗯?】
隨即,宋黎轉賬過去“888”。
轉賬說明:【祝你心想事成,歲歲平安】
宋黎正想,萬一他不肯收呢,畢竟是蘇棠年的友情介紹,提錢多俗氣。
不料,人的腦迴路依舊出乎她意料。
生吞小孩兒:【怎麼,是和暗地勾結?】
宋黎一激靈,忙不迭對話框裡敲字:【是最近經常打擾你,想感謝一……】
解釋都沒來得及發送。
後一秒。
【轉賬已被接收】
宋黎:“……”
是的吧,誰夠拒絕金錢的誘『惑』呢?
再三躊躇,宋黎還是將句話完整地送達給了對方。
生吞小孩兒:【喔】
生吞小孩兒:【還為你想雇】
宋黎『摸』不著頭腦:【雇你?】
生吞小孩兒:【暗殺前男友】
“……”那你還收得樣快,跟連夜手一樣,人,每次都挺突然的。
宋黎回答裡無言對,而“前男友”三個字,讓她的心不由靜了靜,隨後她深刻明白到——
己的初戀真的失敗告終了。
整一午的放聲痛哭還算管用,宋黎那時的心情沒有過分起伏,是察覺到不對勁。
他是怎麼猜到她分手了的?
說他的副業是卜卦吧!
睡前,宋黎又開始苦惱盛牧辭的西裝。
上面沾了她許多眼淚鼻涕,臟兮兮,皺巴巴,不成樣子,洗得再乾淨也沒法還他。
再看一眼logo,把她賣了都賠不起。
宋黎思前想後,給許延發訊息,試探那人外套的價格。
城北許公:【宋醫生,三哥說隨你處置】
城北許公:【但你實過意不去,先欠著他】
宋黎細細品著兩句話。
故意的是不是,她過意得去嗎……
-
眼淚掉猛,宋黎眼睛酸脹得不行,便早早睡。第二天也沒耽誤工作,按時到的醫院。
查房,門診考覈,觀摩手術,一上午過得很充實。
宋黎恍然發現,少了那些沒有迴應的噓寒問暖,不用再為擔心錯過靳時聞的回覆,而時不時地瞧手機,心情夠麼愉悅。
分手雖然潦草,場面雖然難看,但至少沒那麼意難平。
感受到來日可期,不可惜。
中午十二點多,宋黎算準了時間,準備到901給盛牧辭做檢查。
“宋宋。”萬姚站到她辦公桌前。
宋黎低頭整理檔案板,眼都沒抬一:“會兒有事,等回來再說。”
不滿她的無視,萬姚敲敲桌面:“盛先生的病程呢?”
宋黎作頓住,眸光終於落到她臉上。
其實萬姚日日化妝,但今天似乎相當精心地打扮過一番,說是去參加選美都不為過。
“怎麼了?”宋黎問。
萬姚端著架子,答非問:“盛先生的病房,後去行了。”
宋黎花了十秒鐘消化她的意思。
“你確定嗎?”宋黎放手裡的藍『色』檔案板,說了句忠告的話:“他脾氣可不好。”
“本來901是歸管的,隻不過那時臨時請假,陳老師才轉交給你,辛苦了,現己來。”
萬姚如天鵝,永遠仰著高貴的頭顱,是告訴你,她想做件事,别不識抬舉。
宋黎還說什麼呢?
萬姚得償願一離開,孟映喬便剋製不住扯唇嘲諷:“真夠缺心眼的。”
宋黎不意地笑笑。
“輕鬆了,正好睡個午睡。”
“宋宋,”孟映喬往前湊近她,煞有其事地,聲音輕到隻有她們倆聽見:“昨天你請假,盛先生離院了。”
宋黎一頓,笑容似是而非:“是嗎?”
回想昨天酒店的情況,過於明目張膽,宋黎意識對話題敏感。
“盛先生回住院部的時候,剛門診旁聽回來,看見了,萬姚也。”
“然後呢?”宋黎生出好奇。
孟映喬巴朝萬姚的工位一揚,壓著不可描述的語氣:“她起心思了唄!”
足足愣了半分鐘,宋黎不可置信:“你是說,她看上……”
“噓——”孟映喬手指豎到唇間。
張望兩眼,確定旁的無耳朵,她接著說:“不然她今天殷勤個什麼?洗心革面做人了?”
“……”
“做豪門,她想得還挺美。”
作為中『性』風擁護者,孟映喬繼而羨慕地感慨:“原來‘宇宙顏值的儘頭’真的存,md盛大佬是真的帥!”
腔宋黎搭不上,隻訕訕一笑。
倒也沒錯,他長得……確實蠻禍水的。
昨天過得像一場夢,精力都被消耗徹底,宋黎伸伸懶腰,想舒服地睡個午睡。
剛躺,耳邊的抽泣聲由遠及近。
宋黎摘開眼罩,眼前是去而複返的萬姚。
走前還容光滿面,短短分鐘,她眼淚啪嗒啪嗒地往掉。
“901你趕緊過去吧。”萬姚沒好氣地一聲,甩頭坐回己工位,抽紙擤鼻涕。
宋黎躺椅坐起來,一頭霧水。
“……”
“你又不去了?”
沒得到回答,當事人顧埋頭那兒悶聲哽咽,模樣看上去很慘,宋黎感覺,己昨天哭得可都沒她慘。
有一瞬,宋黎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被盛牧辭揍了?
但宋黎不好追問,認命趕去901。
她到時,一如往常是許延開的門。
走進去,裡面依然那般采光明亮,燦若碎金的陽光盈滿整個客廳。
望向落地窗,不出料,男人躺那張移病床上,側顏骨相如雕鐫,分厘不差。他躺姿懶散,嘴裡叼著一支菸。
周身氣壓低,感受到他陰翳的氣息。
情景,宋黎驀地想起第一回來裡。
那天,他特别囂張,碰腰凶神惡煞的,除開臉,全是上古凶獸的『性』情,後面些天她都心有餘悸。
也怪不得萬姚那樣,任誰不嚇哭。
宋黎端著醫用托盤,輕車熟路地到他床邊。她話還沒說出口,那人察覺到靜,掀開了眸。
盛牧辭斜過去一眼,覷著她,不說話。
“……”
若非知道他是麼個『性』子,眼神,她還為己是和他結了什麼深仇大恨。
氣氛一霎變得尷尬。
但昨天都當他面窘過了,宋黎心理素質硬實了些,她輕輕咳了一聲:“盛先生,那個……”
“麼把丟給别人了?”
他忽然間開了口,嗓音低沉,沒什麼溫度。
隱約有一絲不爽的意味,感覺,莫名像是……約會被她放了鴿子。
宋黎懵著一張臉,沒理清頭緒。
男人將她籠目光裡,又說了一句話。
“小沒良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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