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等到了皇帝給宋家恢複爵位,卻始終沒等到要恢複宋黎皇後之位的聖旨,這些人討好的心思也就淡了。
不過也不敢再像往常那樣愛搭不理。
聽聞隻是要袋麪粉和幾個雞蛋,侍衛象征性的拿了根釵子就把她要的東西送來了。
冷宮裡的老鼠多得數不勝數,素雲特地抓了好幾隻關在小籠子裡。
每日從外面送進來的吃食,她都會先挑一點出來喂老鼠,確定老鼠吃了沒問題才敢送到自家小姐面前。
今日亦是如此,一拿到麪粉,她就拿了個碗準備裝點摻了水去喂老鼠。
“不必了,他們現在不會對我做什麼。”宋黎無奈的搖了搖頭,找來個大一點的盆就準備開始和麪。
有辰哥兒這個國公爺在,凡是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哪還敢來害她?
素雲覺得有道理,端著碗去喂老鼠了。
宋黎:……
上官裕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某間屋子上方升起的裊裊炊煙,與之前每次來看到的荒涼不同,倒是給這座死寂一般的宮殿增添了幾份煙火味。
他下意識朝著炊煙升起的方向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在小廚房裡忙碌的主仆二人。
素雲坐在灶台後的小凳子上燒火,宋黎則站在灶台前將醒好的面熟練的拉成條狀……
宋黎從小嬌生慣養,進宮後又是尊貴無比的皇後,哪裡有多少親自下廚的機會,然而此時麪糰在她手裡卻聽話極了,像是重複過無數次……
鍋裡的水咕嚕嚕冒起了泡,宋黎抬起頭:“素雲,先别加柴了……”
話到一半她頓住,似有所察的看向門口的方向,看清來人是誰,她眼中帶上驚喜之色:“裕兒?”
上官裕回神,拱手行禮,溫聲喚:“母後。”
“你今日怎的過來了?”問完她伸手要去扶上官裕,注意到自己手上全是麪粉,又收了回來,不等他開口就接著道:“不過你今日來的正好。”
“素雲,先帶殿下去屋裡坐,我這裡馬上就好了。”她吩咐道。
“是。”素雲笑著站起身,將上官裕請去了正殿,又給他倒了杯熱水:“二殿下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上官裕溫聲道謝,狀似無意的開口:“母後的身體瞧著好多了。”
“是啊。”素雲笑著點頭,感慨道:“自從宋家平反,小姐的身子就日益見好。要奴婢說,這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上官裕眸子微微一動,端起茶抿了一口:“那就好。”
不多一會兒,宋黎就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進來,上面還窩了兩個雞蛋。
她將面放到上官裕面前,見他一臉不解,有點心疼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不是又忘了?”
“殿下你是不知道,為了這碗長壽麪,小姐可是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了。剛還在擔心伺候的人沒給你準備呢,沒想到殿下就來了未央宮,可不就是母子連心嗎?”素雲打趣道。
“就你話多。”宋黎嗔怪道,見筷子塞進上官裕手中:“快嚐嚐母後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以前的宋黎自然是不懂下廚的,可耐不住小時候的上官裕想吃她親手做的長壽麪,她便答應他每年都給他做。
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紅痕,上官裕有點恍惚,想到什麼,他握著筷子的手暗暗發力,抬頭看著宋黎:“母後,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
宋黎一時沒反應過來。
上官裕含笑道:“母後說過每年的長壽麪都要陪我一起吃的。”
宋黎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
雖然這樣說,但她還是讓素雲去拿了一副碗筷。
從上官裕的碗裡挑了幾根麪條出來,催促道:“好了,快吃吧,一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上官裕莞爾一笑,夾了一個荷包蛋進宋黎的碗裡,才自顧埋頭吃麪,一碗麪他吃得很乾淨,連一點湯汁都沒剩下。
宋黎心裡開心,嘴上卻道:“怎的還跟小時候那般,不管好不好吃,都要吃得乾乾淨淨的。”
她記得第一次給煮長壽麪,小上官裕直呼好吃,母後太厲害了雲雲。
她有點不信,嚐了一口鍋中剩下的卻發現根本沒熟,當晚小上官裕就鬨起了肚子。
宋黎自責得不行,小傢夥躺在床上一邊哼唧一邊安慰她:“母後做的長壽麪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裕兒鬨肚子是因為吃了禦膳房的劉井公公給的糖豆,才不乾母後的事。”
說完許是怕她會罰那姓劉的內侍,又可憐兮兮的解釋道:“是裕兒叫他給的,他不敢不給,母後别怪他好不好。”
宋黎哪會看不出小傢夥是不想她內疚,隨便扯了個人出來,心裡軟得一塌糊塗,自然滿口答應。
見她這麼好說話,小上官裕又順勢提出以後每年都要吃母後煮的長壽麪。
擔心再發生這種事,第二日宋黎就讓人在坤寧宮的小廚房開了火,時不時抽出時間在裡面練習。
說要陪他一起吃,也是怕再出現夾生的情況,每次煮完面,她都會先自己嚐了確定沒問題,才敢讓他吃。
上官裕顯然也想起了往事,垂下的睫羽顫了顫,啞聲道:“母後煮的長壽麪……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兒子自然要吃完。”
宋黎笑彎了眼:“你喜歡就好,等明年母後再給你做。”
上官裕手一緊,突而站起來。
宋黎愣住。
上官裕定了定神,從懷裡掏出一個圓形的小瓷盒放到桌上:“這是我從宮外尋來的玉凝膏,對凍傷有好處,母後記得……每日都塗。”
他說著看向宋黎的手,除了手背的燙傷,她的食指也紅腫的厲害。
那是他兒時一次發高熱,除了宋黎也不要,為了給他降溫,又怕冰塊會凍傷他,宋黎便用手捂冰,再把冰涼的手放到他的額頭。
如此反覆,他的高熱是退下來了,可宋黎的手也從此落下了病根。
每到冬日,便奇癢無比,紅腫,嚴重點甚至會開裂。
上官裕像被燙了一下,收回視線,抿了抿唇道:“母後,我改日再來看你。”
這下宋黎也察覺到他有心事,歎了口氣,吩咐道:“素雲,你送一下裕兒。”
素雲應了聲是,跟著上官裕出了正殿。
“還好殿下記得,不然小姐又要遭罪了。”
上官裕苦笑道:“母後都是為了我才……”
話沒說完,旁邊一間屋子突然傳來劇烈的響動,上官裕頓住。
“是劉貴妃。”素雲壓低聲音解釋道:“自從她進了這冷宮,就整日跑到門口吵著要見陛下,後來聽聞景王沒了,她便變得瘋瘋癲癲的……侍衛們被她折騰煩了,乾脆直接把人關在屋裡,不讓她出來。”
“那她這樣豈不是會打擾到母後休息?”上官裕擔憂地問。
素雲不在意的搖頭道:“不礙事,她吵累了也是要休息的。”
上官裕瞭然的點了點頭,恰巧這時也到了未央宮門口,他停下步子:“素雲姑姑回去吧,母後就有勞你照顧了。”
“奴婢醒的。”想了想,素雲繼續道:“殿下若是有什麼煩心的事也可以跟小姐說,雖說小姐現在還沒法出去,可她總歸是殿下的母後,就像殿下小時候,哪怕拚了自己的命不要,小姐也會護了殿下週全的。”
上官裕袖下的指尖緊了緊,溫和道:“我無事,素雲姑姑快回吧,别讓母後跟著擔心了。”
素雲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
上官裕垂下眸子轉身出了未央宮。
連山一直在外面等著,看到他出來忙迎上去:“殿下。”
上官裕看也沒看他一眼,隻大不離開,
連山愣了下,快步跟上。
離開末未央宮範圍有一條小道,小道兩邊都是假山,平時甚少有人會經過。
甫一走進小道,上官越臉色忽而一變,扶著假山就吐了起來。
連山嚇了一跳,忙過去扶他:“殿下,殿下您怎麼了?……屬下去叫太醫。”
上官裕冷冷的回頭瞥了他一眼,連山立馬噤聲。
在連山的記憶中,上官裕待人寬和又從不發怒,是最好不過的主子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上官裕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連山甚至一度覺得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上官裕將方才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隨手將帕子丟掉,又拿出一塊細細的擦拭十指。
注意到還在愣神的連山,他沒甚情緒的問:“你方才看到了什麼?”
“殿下,你……”話到一半意識到什麼,連山忙垂下“屬下什麼也沒看到。”
上官裕看了他一眼:“將這裡收拾乾淨。”
“是。”連山鬆了口氣,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從皇宮出來,上官裕直接回了府。
賢王府有一個院子名叫落霞月,看著比别的院子隻多了一棟閣樓,門口也沒安排守衛,但卻算得上是賢王府禁地。
除了上官裕自己,幾乎沒有人踏足過,安排在裡面灑掃的奴仆,平時也不會出去。
揮退了下人,上官裕徑直上了閣樓。
閣樓共三層,最上面一層隻一個房間。
推開房門,隻見裡面供著一尊牌位,上書寫著:先母,南宮霞之靈位。
此時,一位中年男子正揹著手站在牌位面前。
上官裕一頓,走上前問:“您何時來的?”
“剛到。”男子並未回頭。
上官裕沒在說話,從案台上取了三炷香點燃,在供台前面的蒲團上跪下磕了三個頭,隨後便將香插進香爐中。
裡面還有另外三炷隻燃了一半的香,可見男子並未說謊,確實是剛到不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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