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何等聰明，立馬明白了牛金星話中之意，長久以來，李自成的做法都是以戰養戰，這個地方吃完了就去打下一個地方，京師也不例外，李自成知道，他的部隊現在就是一根緊繃的弓弦，一旦放鬆下來，再想發揮戰鬥力可就難了，必須不停打下去，而且百萬大軍，人人都想升官發財根本不可能，京師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自己那些口號就是個口號而已，難道真的人人當大官，人人享受？那吃的喝的從哪裡來？這些人要是從老百姓手上搶不到東西，可就要將矛頭對準自己了，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必須給這些人找點事情做，掉頭南下跟劉毅作戰就是個好選擇，至於跟皇太極聯手消滅劉毅之後怎麼辦，那不是還要跟皇太極爭一爭嘛。總之，大順軍這台戰車運動起來就不能停下，否則他李自成的地位不保。

“火銃預備！放！”城頭之上，五軍營的守軍撤到了後面，神機營頂了上去，光是永定門方向，神機營就足足分配了三千人在此，他們湧上城頭，排成標準的神機營三段擊陣列，一排一千人，然後將手中的鳥銃嘩啦一聲全部翻下，瞄準了正衝過來的饑兵。砰砰砰，隨著長官一聲令下，一千杆鳥銃同時開火，衝在最前面的饑兵胸**出巨大的血花，他們倒栽蔥似的被打翻在地，有的人當場瞪著眼睛氣絕身亡，一時不死的也是大口吐著黑血。不過雖然氣勢看著嚇人，可是實際上受限於明軍火銃的準頭，實際造成的死傷不過才區區兩三百人，這點人在攻城的十萬饑兵中連個水花都不算，根本造不成像青弋軍火銃齊射那樣直接給你放倒一大片的那種震撼效果。但是神機營官兵也沒更好的辦法，他們隻能按照平時操練的那樣繼續動作，第一排士兵轉身，將火銃交給後方的戰友，後方的戰友將已經裝好鉛彈的火銃再遞給前方的士兵。

受限於朝廷火銃的效能，神機營隻能采取這種落後的三段擊方式，第一排士兵隻負責射擊，第二排負責檢查火銃，第三排負責裝彈，根本不能做到青弋軍那樣的各自裝填各自的火銃，三排交替射擊，這在戰場上大大影響了自身的效率。其實神機營不是不知道這種戰術，畢竟崇禎元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城頭目睹了城下的青弋軍是如何作戰的，後來天雄軍組建，神機營的軍官也不是沒有觀摩過，但是明朝末年，貪腐橫行，就算是京營，狀態也是得過且過，想要跟青弋軍、天雄軍一樣，别的不說，首先火銃就要更新迭代，戰法也要重新訓練，這都是大量的金銀堆砌起來的成果，神機營就算是京營，上面也不願意花費這麼多經費來重整，何況大部分的軍費都給了九邊，京營能維持運轉就可以了。所以十幾年以來，神機營的戰術戰法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改變，還是老三樣。

“再放！”間隔了較長時間之後，火銃再次打響，雖然距離進了一些，準頭好了一些，可是消滅的饑兵人數還是很有限，也不過區區數百人而已。李國楨眼看這樣不行，神機營的射擊實在是太慢了，中間間隔時間那麼長，李國楨隻能命令弓箭手再上，加上五軍營中的弓弩手，一起填補這一段的空白時間，這才勉強將城頭的火力給續上了。李自成當然也不傻，他立刻下令讓劉宗敏手下的火銃部隊出擊，他們也是明軍火銃手，正好看看誰比較厲害。同時，李自成正兵之中的弓箭手也大規模出擊，給進攻的部隊提供掩護。大順軍兵多將廣，在中軍的命令之下，一個方陣一個方陣有序出動，即便殺上去這麼多人，也沒有對大部隊產生太大的影響，這給城頭士兵帶來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敢情自己在這裡打了半天，打的還是敵軍的邊角料，主力部隊根本就沒動。

無數的饑兵被射死在城下，可更多的人從他們的屍體上踏過，面目猙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繼續往上衝，箭塔距離城牆越來越近，上面的大順軍精銳弓箭手張弓搭箭，對準城頭就是一輪箭雨，他們使用的正是從皇太極處得到的八旗長梢弓，並且使用了清軍獨有的刺箭，這種箭支的破甲能力很強，在這個距離上對付並非重甲部隊的神機營，那是綽綽有餘了。雖然五座箭塔上的弓箭手不過二百多人，可是這些人都是李自成從百萬大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弓箭手，不僅是精準度高，而且這些人臂力過人，都是個頂個的高手。嗖嗖嗖，這些人瞄準城頭守軍，張弓搭箭就是一輪刺箭射過去，噗嗤噗嗤，箭支一下子紮進了神機營士兵的身體，上百官兵在一瞬間倒下，他們身上插著的箭支尾翼還在微微顫動。神機營帶隊的千總大怒，畢竟是京營出身的老軍，榮譽感和勝負欲還是有的，真是陰溝裡翻船，玩火器的被玩弓箭的給陰了，他怒吼道：“魯密銃！魯密銃死哪去了，給老子還擊！”上城的三千神機營官兵中，有數十人是魯密銃手，也可以理解為明代的狙擊手，他們手中的魯密銃射程遠精度高，比一般的火銃強多了。

聽到長官的命令，士兵們立刻端起手中的魯密銃，尋找敢於露頭的目標，魯密銃手跟鳥銃手不一樣，他們分散開來各自作戰，不需要列陣，跟後世的狙擊手一樣，主要起到的是偷襲敵人的作用，砰砰砰，一陣銃聲響起，十幾個箭塔上的大順軍弓箭手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栽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