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到第十營,填河!”劉宗敏戰刀一揮,藉著炮火的掩護,麾下十萬饑兵猛然分裂開來,最前方的五萬饑兵嚎叫著衝上去,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扛著沙袋,不分男女老幼,皆是嗷嗷叫著往前衝,他們的目標是填平護城河。京師的護城河自從朱棣定都之後便存在了,隻不過隨著北邊成平日久,土木堡之變後便漸漸廢棄,直到崇禎元年皇太極帶領大軍入關,打的明軍措手不及,事後,重修護城河的事情才被重新提起,後來,用了幾年時間,將京師外圍的護城河整修引水,才形成了現在模樣,京師的護城河比李自成見過的任何一個護城河都要寬闊,寬度達到了二三十步,光是填平這條河,就要花費大量的人力,更何況還要暴露在明軍的火炮之下。可是為了勝利,李自成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殺呀!”五萬饑兵就像是蟻群一般向前湧動著,他們每個人的口中都是謔謔有聲,發出一些沙啞的嘶吼,在群體作用的帶動之下,他們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隻知道往前衝,彷彿隻要衝上去就能獲得解脫一般。城頭傳來一聲大喊:“流賊上來了!”李國楨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大吼道:“打!給老子狠狠打!不許他們填河!”河面上的吊橋已經被拉起,原先有的橋梁也被明軍全部破壞,敵軍要想碰到城牆,就必須先拿下護城河這一道關。好在方才大順軍的炮火打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基本上將填河部隊路上的障礙給掃平了,使得五萬饑兵信心大增。轟轟轟,當這些人進入到城頭火炮的射程內的時候,官兵的炮火終於如期而至。
轟,一發大將軍炮的炮彈打著旋一頭栽進了五萬饑兵的人群當中,饑兵並沒有什麼軍陣講究,打仗也是一窩蜂亂鬨哄的往前衝,隻不過因為軍中男女老幼混雜,很多都是被裹挾的饑民,所以往往什麼人都有,那些青壯一些的肯定跑的快一些,年老年幼的肯定就慢一些,很快就能拉開差距,所以首先遭到炮火覆蓋的,反而是隊伍中的青壯。說是青壯,也是一個個骨瘦如柴,面黃肌瘦的,為了一頓飽飯,他們連命都可以不要。一個衝在最前面的饑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碩大的實心彈直接將他的頭顱打沒了,大將軍炮是遠程重炮,别說是普通人類,就算是雲南的大象來了,也是一炮帶走,炮彈威力不減,觸及人體之後發生轉向,在人群之中亂竄,將一長串的饑兵打成了兩截,鮮血四處飛濺,殘肢斷臂被高高拋向天空,零碎撒的滿地都是,紅白之物黃白之物讓人分不清那些究竟是什麼。死了的到也算是解脫了,最慘的就是那些一時不死的,人體大部分重要器官都集中在上半身,有的人雙腿被掃斷,雖然血如泉湧,可是一時不死,隻能跟蛆蟲一樣在地上**哀嚎,伸出手來想讓邊上的人拉他一把,可是别人尚且自顧不暇,又有誰有空管他們這些傷兵呢?
炮彈餘勢不減,又帶走了幾條小腿,這才緩緩停了下來,可這樣的場景不是隻發生一次,而是重複不斷地同時發生在饑兵陣營各處,城頭也是一百多門火炮轟鳴,跟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畢竟是京師,城頭的火炮不僅數量夠,質量也還不錯,軍械局就在城內,還有湯若望等一乾西洋傳教士在軍械局幫工,所以平日裡對火炮的維護也算得上是馬馬虎虎,最起碼保證打起仗來可以打響。還沒衝到護城河邊,饑兵就有一兩千人被炮彈打死打傷,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傷亡將會越來越大。
一個老人拄著柺杖,非常吃力的揹著一個沙袋,吊在大部隊的末尾。他不過是河南一個普通農民,都過了六旬,在農村,這不僅是高壽,而且也是安享晚年的年紀了,可是沒想到,大順軍打了過來,自己的家園被黃河水淹沒,自己和僅剩的家人們也稀裡糊塗成為了百萬大軍的一員,一路行軍過來,大兒子在河南被黃河決堤淹死了,就剩下小兒子一家跟他一起北上,路上兒媳婦餓死了,小孫子不過才七八歲也跟著大人們往北走,小兒子有一天實在太餓,在路邊不知道吃了什麼植物的根莖,食物中毒了,若是放在平常光景,可能還有的救,可是在饑兵大營,缺衣少食,更不要說藥品,連個赤腳醫生都沒有,老頭是眼睜睜看著小兒子毒發身亡的。最後沒辦法,到了京師城下,就剩下祖孫二人了,現在還要被充作填壕先鋒。他們二人一個老人一個小孩,腿腳自然是不便,便落在了隊伍後面。眼看著前面殘肢斷臂飛向天空,官兵的炮子就跟索命符一般收割人命,老漢不禁護住孫子道:“躲在我後面。”孫子一路上也是聽話,連忙縮到了爺爺的後面,可是他們哪裡知道,區區血肉之軀,又怎麼可能跟鋼鐵火藥對抗。就在二人還在往前挪動的時候,轟的一聲,一發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開花彈在二人的身邊爆炸了,一陣巨響加上硝煙過後,地上留下了一個單坑,還有一支不知道斷成了多少截的柺杖,唯獨祖孫二人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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