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一口氣說完,白桿兵眾將都是頻頻點頭,特别是馬祥麟等人更是眼中放射出光彩,雖然白桿兵去了雲南有些寄人籬下的感覺,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大家都是友軍,唇亡齒寒,白桿兵要真是全完了,沐王府就得獨自對付李自成,雖然如同沐天波所說,李自成應該不會直接攻入雲南腹地,但是按照李自成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容忍四川邊境上囤駐著雲南的官兵,一定會發起攻勢,將滇北的官兵擊敗,由闖軍來實際控製滇北,形成一個緩衝帶,沐天波自己又能有多少人來填這個坑,守與不守都是兩難。若是白桿兵和秦良玉在,雖然四川被李自成占領,但是反抗勢力在雲南還有領頭人,秦良玉所代表的是一種精神力量,李自成是摁下葫蘆起了瓢,光是剿滅四川的反抗勢力就是個頭疼的事情。像現在固守東川府肯定不是個好選擇,秦良玉若是有危險,整個四川的抗賊大業就完了。白桿兵現在士氣低落傷兵滿營,當務之急是退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全軍休整。
秦良玉來回踱步,“小公爺所說有幾分道理,可是老身實在是不能放棄四川,出走雲南,這一去,可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了。老身麾下土司兵白桿兵如今隻剩下這麼點力量,若是防守東川府,還能形成一面旗幟,讓闖軍占領區的民眾知道我們還在抵抗,若是退往雲南,對軍心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老身也有負陛下和朝廷所托。咱們白桿兵作戰一向英勇,從來不會退縮,老身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能讓李自成這類宵小得逞。”“娘!您去城內外的軍營裡看看吧,看看咱們的士兵,他們,他們已經戰不動了,小公爺說的對,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失地存人、存人失地,娘,將士們和民眾會理解的。”說話的卻是張鳳儀,對這個兒媳婦,秦良玉一向喜愛,秦良玉自己是女人,自然對女將有著一種偏愛的心理,特别是張鳳儀武藝高強,打仗頗有謀略,秦良玉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所以通常情況下,張鳳儀說什麼,秦良玉基本都支援。雖然秦良玉三令五申軍營之中隻能不許稱呼爹孃,可是張鳳儀情急之下還是喊了出來。她跟馬祥麟一路領著兵馬走來,將士們吃過的苦頭她自然看在心裡,都是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死的死傷的傷,張鳳儀是再也忍不住了。
秦良玉愣了一下,也許是沒想到這個一向聽自己話的兒媳婦會情緒爆發,她頓了頓道:“也罷,既然你們都這麼說,老身就視察一下軍隊,再做打算。”秦良玉不是沒有視察軍隊的習慣,隻是剛到東川府不久,事務繁多,秦良玉一直沒有時間沉下心去瞭解軍隊的情況,現在眾人都這麼說,秦良玉自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便立刻宣佈散會,由秦翼明、馬祥麟等人陪著她到東川府各地的軍營轉轉。
“老太君來了,老太君來了!”東川府城外傷兵營,門口站崗放哨的士兵看見秦良玉的大旗,立刻向營內報信。營內的傷兵聞訊而動,隻要是還能下床的,都是拄著柺棍或者互相攙扶著來到大營門口列隊。之所以將傷兵營設在城外,這是白桿兵的習慣,傷兵營在城外有兩個好處,一方面是怕傷兵的哀嚎影響軍心士氣,另一方面傷兵的醫治處理會產生很多廢棄物,這些廢棄物都含有很多疫病病菌,放在城內可能會汙染城內的水源,傷重不治的士兵死後如果不及時處理還會引發疫病,所以放在城外肯定會好很多。
秦良玉騎著她標誌性的白馬,帶著一杆軍將來到了傷兵營的門口,營門緩緩打開,一股難聞的氣味傳了出來,有血的味道,還有傷口腐爛的味道,還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作嘔。秦良玉眉頭都不皺一下,徑自策馬進了軍營。“末將參見老太君!”傷兵營的營將跪在門口對秦良玉見禮道。“參見老太君!”傷兵們大吼著就要給秦良玉行禮。秦良玉看見了將士們一瘸一拐的樣子,有的人頭上包著紗布,還滲出了殷殷血跡,有的人斷了腿,有的人斷了手,都拖著殘缺的身體來到營門口集結。有的人眼睛瞎了,由戰友攙扶著來到了營門口,這些士兵們有的衣衫破爛,有的根本是衣不蔽體,很多人連草鞋都沒有,光著腳就來了。秦良玉想不到,從北邊撤回來的軍隊竟然已經慘到了這個樣子。她一言不發,翻身下馬,走到一個士兵面前。這個士兵看起來非常年輕,甚至比馬萬年、馬萬春年紀還要小不少,那個士兵想對秦良玉抱拳,可是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的右手又放下了。秦良玉這才注意到,這個士兵左邊的袖子隻剩下了空蕩蕩的袖管。
秦良玉有些顫抖地撫摸了一下年輕士兵的空袖子,那士兵忽然放聲大哭道:“老太君,咱們整隊的兄弟全都戰死了,就剩下我一個,我的兩個哥哥都在軍中,也都全部戰死,老太君,我要給他們報仇,我還能作戰,别把我放在傷兵營裡。嗚嗚嗚。”三軍大慟,將士們跪倒了一片,紛紛高喊著要回去作戰,秦良玉望著滿營傷兵,不禁老淚縱橫。如此慘景是白桿兵成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光是這個傷兵營的傷兵可能就有兩三千人,據秦良玉所知,這樣的傷兵營有三四座,那豈不是剩下的白桿兵有一半都是傷兵。秦良玉將年輕士兵攙扶起來,猛然轉身對秦翼明等人道:“撤吧,隨沐小公爺退往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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