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最壞時,節度使也不過就是牙將牙兵們推出來,幫他們撈錢的工具,一旦節帥撈不到錢,就要有性命之憂。
如此這般循環往複,武人膨脹到天上去了,眼裡隻有財貨,沒有忠孝節義,全天下沒有秩序,隻有刀把子。”
說到這,趙季良站了起來,拖著有些虛弱的身體,非常鄭重的看著孟昶。
“昔年朱全忠,莊廟皇帝,都是天下英雄,他們皆有能力一統天下,但都敗在了這個被分割的刀把子之上。
洛陽和汴梁城中的那個位置,哪是天子之位,那隻是天下最大的節度使之位!
所以朱全忠晚年自暴自棄,莊廟不甘心,想以身邊伶人內侍收天下武人的權柄,最後落得興教門上慘死。
臣聽聞在涼國沒有節度使之職,刺史隻能管民,無法管軍。
涼王以忠事大朝的大義框住自己,再用忠義框住下面兵將的手,定有結束亂世之誌。
所以他不會如同陛下及吳唐、漢國一樣自立。
他傳書天下,冒著極大的風險,將晉主罵的顏面儘失,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給他拿下靈武、定難兩節鎮一個合理的藉口而已。
為了名聲,敢把事情做到如此絕,如此險,所求甚大啊!”
趙季良這一番話,把孟昶也給驚住了。因為趙季良在蜀中,一直有蜀中張良的美譽。
昔年曾為孟知祥製定戰略擊敗董璋,又獻策擊退後唐討伐,眼界無人能及。
雖然為人剛直,常有言語冒犯讓孟昶很不爽,但對於他的能力,孟昶還是知道的。
見趙季良如今如此推崇張昭,直讓孟昶感覺一陣心驚。
“若這涼王真如同太保所言,有此大誌,我蜀國與涼國比鄰,當要如何應對?”
趙季良讚賞的看著孟昶,此時的孟昶,頭腦還算清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像後來被錦衣玉食、寶馬香車衝昏了頭腦。
“臣原本是支援陛下出兵奪取鳳翔乃至關中的,那是因為晉主無德,能苟延殘喘已經不易,我以蜀中精兵進關中,他必無可奈何。
但現在,北邊涼國大王有大誌,涼州、朔方鐵騎,也不是我等可以敵對的,。
我若出兵,就是擋了涼國東出的道路,反倒誰把自己擺到涼晉相爭的棋盤上,絕不可取。
不如緊守劍閣,以待天時,涼王也未必就能成事,就算能成事,也不是五年八年就能成功的。
陛下休養生息,善撫士卒,蜀地自成一片天,也足以自保了。”
孟昶緩緩點了點頭,但內心卻有了和趙季良不一樣的打算。
現在蜀國中,他孟昶說話,大約隻有三成的效用,其餘都把持在這一批老臣手中。
既然涼國張昭已然崛起,那他孟昶手握此等富庶大國,不更應該整軍束甲奮發向上嗎?
若是能將權力都收歸自身,以蜀地之富庶,可養精兵五萬,不管誰入了中原,也要看他的臉色才是。
如果說,張昭的傳書,彷彿是在孟蜀,南唐等國相對平靜的水面投下了一枚石子的話,在中原朝廷中,就跟投下了一枚炸彈差不多。
東京開封府,新建的太學旁。
自從打破了隋唐嚴格的坊市結構,東京城的建設,正以一種掌權者都想象不到的速度,開始飛速發展。
比起隋唐長安、洛陽的氣勢恢宏和威嚴大氣,東京城無疑多了很多市井煙火氣息。
今天是太常丞,開封推官李穀的生辰,一眾與他親近的後晉朝廷文官,都聚集到了李穀府上慶賀。
隻不過這個慶賀顯得有些寒酸,酒液渾濁,菜蔬亦是平常,唯有每人身前有一隻烤雞,烤的金黃香脆,看起來頗為美味。
此時的文官雖然俸祿不多,地位更是不高,但也不至於如此寒酸,他們弄的這麼簡單,最大的原因就是石敬瑭的病情。
自從被耶律德光與張昭約為兄弟,石敬瑭屈辱性的多了一個叔叔之後,兒皇帝就病倒了。
不提他已經快五十歲還從禦座上摔下來口吐鮮血,就算是從一病數月,時好時壞來看,很容易讓人得出一個時日無多的結論。
此時的人,無論貴賤,能活到五十歲,就要算是壽終正寢了。
是以,在石敬瑭如此病重的時候,李穀等文官,定然是不敢大擺宴席的。
會不會被處罰不說,若是引來一二驕橫的軍將,以此為藉口上門勒索,那也是麻煩事。
宴席之中,雖然酒渾菜淡,但眾人仍然喝的十分儘興。
這些參與聚會的人,職位都不怎麼高。
劉濤不過是職方郎中,薛居正也才為鹽鐵巡官,李沼、李超兄弟二人堪堪才到工部任郎中等官。
還有個倒黴蛋範質也在,曆史上他本來因為抱上了桑維翰的大腿而官運亨通。
但這會,範質為張昭在河西製定律法的事被桑維翰知道了,哪還會舉薦他做官。
沒讓石敬瑭把他一刀砍了,就算是格外開恩。
“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席間,身為主人的李穀以箸擊碗,唱出了張昭的名句,眾人都是這個時代的文官中的佼佼者,自然聽得出來這曲詞的高妙。
“李大夫,聽聞你家大郎,年紀雖小,詩詞一道卻有白樂天之風,不如讓他出來賞評一下此詞。”
李穀吟唱完畢,笑著對右資善大夫李沼說道。
李沼本來無子,於是過繼兄弟李超的兒子李昉為子。
此子雖然今年不過十五歲,但已然是東京開封府有名的神童,他的詩效仿白居易,很有唐代神韻。
“小兒才疏學淺,諸位高才在座,哪輪得到他來品評!”
李沼趕緊擺了擺手拒絕,開什麼玩笑,這寫詩的人,才把大寧宮的天子氣的臥床不起,李沼哪敢讓李昉出來品評。
不過,李沼這麼說,卻把跟著父親們來見世面的李昉,給不服氣壞了。
他還不是以後那個縱橫後漢後周北宋三朝政壇,能混到諡號文正的老油條。
當即,這個小少年有些不服的低聲說道:“這曲詞,既有古風,更兼此時神韻,平仄定格皆極為成熟,雖然不知唱調如何,但已有大家風範。
就是不知道,河西文華喪儘,為何那韓王能寫出如此高妙的曲詞。”
好巧不巧的,此時眾人正在短暫的安靜中,李昉的話,讓眾人都聽了去。
張昭剽竊的這首漁家傲,怎麼說呢,詞是好詞,但都認為不是張昭寫的。
因為誰都不相信在連說漢話都是少數,十八州都找不出幾個士子的河西,有人能做出這樣的好曲詞。
霎時間,視線都投到了範質的身上。
範質簡直欲哭無淚,他現在很是後悔貪圖張昭的禮賢下士那種爽感,也貪張昭的財貨糖茶,為張昭製定了適合河西的律法。
搞到現在,不說人人認為他是張昭的心腹,至少是脫不開關係。
至於這首漁家傲,也有很多人安到了範質的頭上,認為是他給張昭代筆的。
“諸君!諸君!範某若有那出口皆是千古名句的能力,何至於到現在未再有一首。”
關於這個,範質其實解釋過很多次了,但相信的人不多。
“相比起這位大王的詩詞,某其實更好奇,他為何要自稱天王?難不成真是河西缺少文華,他們不懂大王與天王的區别?
可從這漁家傲一詞看來,卻又沒這種可能,德潤兄去過河西,可否與某等說一說這張大王是何等樣人?”
德潤是劉濤的字,當初石敬瑭封張昭為韓王時,就是他和尚書盧導一起去傳旨的。
此時範質避而不談,盧導已經病重歸鄉,跟張昭接觸最多的,就是劉濤了。
不過,劉濤可不是範質,範質在河西呆了一年多,回來就被邊緣化,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生怕被打上了河西的烙印,
但劉濤不一樣,回來逢人就吹捧河西韓王忠不可言,要麼就說河西鐵騎遠勝契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河西拿了好處,更回來就買了宅子和地。
不過這麼一來,反倒讓人不認為他跟河西有多少瓜葛了,這麼明顯的做派,顯然不過就是拿了錢幫忙吹捧而已。
“你李惟珍三句話不離河西,可是想要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河西張王來朝請罪,若是如此,某倒是可以牽線。”
這話,可以說很有些大膽了,但眾人早已習慣劉濤的這種風格,李穀也哂笑著搖了搖頭,不過笑容中,略有深意。
“惜乎某才能不足,若是真有誰能化解朝廷與河西的恩怨,那必定是天大的功勞。”
眾人聽完,也都哈哈大笑。
李沼、李超兄弟是李穀的朋黨,渾然沒把這當回事,其餘入薛居正之類,也隻是覺得李穀今天說話有點反常。
劉濤則是臉上鎮定,心裡砰砰跳,範質臉上的愁苦之色更甚,似乎在下著某種決定。
眾人一直歡宴到深夜,關於河西的討論完畢後,不知道李穀從哪裡得來了一支女伶舞樂,喜的李沼等人更加興奮,紛紛詩詞唱和,最後也都留宿在了李穀家中。
隻不過安排眾人留宿的時候,一個仆役在李穀耳邊耳語了幾句,李穀於是直接將劉濤和範質安排在了遠離眾人的東廂房。
夜已深,點點昏黃的燈光,在東廂房外晃動,俄爾,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不過隻敲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因為門很快從裡面被打開了。
劉濤袍服整齊的站在門口,他看著門外黑袍罩身的人把手一拱,“來者是魯國公馮司徒吧?快快請進。”
黑衣人走進門,摘掉頭上的黑色平上幘,臉型消瘦,鬚髮有些斑白,正是目前後晉三大文臣之一的檢校司徒,中書侍中,魯國公馮道。
馮道臉上出現了幾絲錯愕的表情,不過很快就隱去,他輕輕咳嗽一聲。
“老夫輔佐於君上身側,倒是沒看出來,你劉德潤竟然還有大才,失職了啊!”
“天下之才何其多,如某這般,如過江之鯽,談何大才?可道公今深夜親至,想來大寧宮中的天子。”
劉濤沒把話說完,馮道已經走進屋內坐好了,李穀則親自在門口把望。
“你不用試探老夫,天子聖體康泰,些許病痛,自有上天護佑!”
劉濤嘿嘿一笑,馮道看似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
他這麼說話,這麼晚來找他,還特意讓李穀以生辰為由,召集一大票跟河西有關的人歡宴並試探,一定是石敬瑭身體出了大問題,所以馮道才會急著這麼做。
“今日所談,出了這個門,某是什麼都不會認的,你劉德潤也要清楚,你身在我大晉,父母妻兒也在大晉。”
馮道不太喜歡這種被牽著走的感覺,作為一個被如今世道消磨了棱角的官場老油條,他乾一切事情的前提,先是要自保。
坐定之後,馮道搖了搖頭,“大涼天王,這個名號,可不怎麼好。
天王一詞,乃是昔日周天子的代稱,不過自從始皇帝一統天下後,就沒人再用。
之後稱天王者,乃是秦王苻堅,北朝周王宇文覺之輩,更有石虎石勒,他們可都是胡人。”
馮道說著,眉頭越來越皺,因為他不但搞不懂張昭為什麼要稱天王,實際上連張昭為什麼突然要自立?他都有些摸不準。
這就算占了定難軍和靈武軍的地盤,但那也是可以談的嘛,為何要如此激烈?
劉濤則淡淡一笑,“既然天王是昔日周天子的稱謂,為何會成為胡人專用?天子父事契丹,不也還能成為華夏君王?
涼王在西北,黨項、諸羌、沙陀、回鶻、達旦、粟特、吐蕃、吐穀渾各族雜處,恰如昔年周天子夏君夷民,欲變夷為夏。
惜乎,本以大義歸國,卻不想中原天子認狄夷為父,連河西雜胡都鄙夷之,如此這般失德,讓涼王如何變夷為夏?
既然天子無德,涼王當為天王,於涼州舉華夏大旗。”
馮道長吸了一口氣,他聽出來了,張昭不是在搞建國自立,而是在跟中原爭奪道統。
這個天王,不是苻堅那樣的氐人天王,也不是宇文覺那樣的鮮卑天王,而是周天子那樣的天王。
“詭辯!好大膽!好狠毒!”即使是馮道這樣的老狐狸,也被張昭這一說法,給氣得渾身顫抖。
“就算天子父事契丹,品行有虧,但中原道統尚在,中原文華彙聚,堯舜之都,天子王氣,仍在此,河西陷沒百五十年,拿什麼舉華夏大旗?”
“那請問可道公,石敬瑭粟特雜胡出身,若說前唐朱邪家有大朝冊封,勉強可稱大朝宗室,尚存幾分華夏之君的模樣。
但石敬瑭叛逆之臣,父事契丹,賣國得天子之位,他算什麼華夏之君?
若是我主百五十年四代人不忘故國,群胡環伺還守護漢家文化,此都舉不起華夏大旗的話,石敬瑭憑什麼是中國天子?”
劉濤毫不客氣的對著馮道一頓怒噴,而馮道被氣得滿面通紅,他喘著粗氣看著劉濤。
“若要如此說,李昪自稱大朝宗室,錢元瓘世代華族,他們誰不比張大王出身更加正統?
若要舉華夏道統,他們誰也比張大王合適!”
“確實如此!”劉濤竟然讚同的點了點頭。
“但吳唐李昪不過一田舍翁,隻有自保之意,毫無進取之心,唐國兵將,也隻堪守禦,沒有鐵騎何以平定北地?
錢越國小地狹,拿什麼舉起華夏道統?唯有涼王,文武兼備!”
馮道聽到劉濤的歪理邪說,腦袋就是一陣疼,他萬萬沒想到,這劉濤如此囂張。
生在東京,面對他這石敬瑭身邊最受寵的文臣,還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可他剛想反駁,突然卻發現不對勁。
劉濤為什麼要個他講這些?
於劉濤辯駁說這些話,也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他馮道是因為知道石敬瑭確實命不久矣,來為石重貴探路的,可不是來爭什麼道統不道統的。
說起來石敬瑭也是可悲,在他被氣得臥床不起的這些時間裡,馮道和李穀等人,早就被石重貴所招攬。
原因是石敬瑭異想天開的,竟然想把位子傳給隻有兩歲的石重睿,而不是石重貴。
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石敬瑭賣國求榮才登上了帝位,千年以來就沒有比他更得位不正的。看書喇
現在竟然想在如此亂世,把位子傳給兩歲的石重睿,簡直是失心瘋了。
是以馮道等文官,哪怕再被石敬瑭重用,還是立即就火速倒向了石重貴。
因為要是再來一次兵亂的話,最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看起來有權實際上沒權,但又讓武人們覺得很有錢的文官。
而在馮道發現這個不對勁以後,劉濤的態度,很快就軟了下來,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馮道。
“正因為涼王起自河西,所以並未沾染天下其他武人那般脾性,某這般人等到了涼州,都能得涼王抵足而眠的殊遇。
大王文采,比天下人知道的都要好,尤擅詩文,更知道興文教之重要。
一年以前,河西各州都已經州學齊備,關中夫子十之五六都在河西教學謀生。
而且並無武人視文臣為奴仆之事,範文素為河西製定律法之後,士庶乃至勳貴皆遵循,連涼王也不例外,其士氣昂揚,如朝陽初升,怎不讓人嚮往?
若是我等文臣不想再為刀槍下的豬狗,隻有涼王可以依靠。”
馮道沒有說話,默默看完張昭給他的親筆信,然後放到油燈上燒為灰燼。
這封信中,封官許願與拉攏,馮道都不心動,唯有張昭篤定石敬瑭命不久矣,讓他十分恐懼。
馮道把前前後後一想,頓時想通了很多問題。
張昭為何反應如此激烈?不但自立還要傳書天下讓石敬瑭顏面掃地,竟然都是為了把石敬瑭的臉,按到地裡反覆抽打。
會不會,他與契丹國主約為兄弟,最大的想法也還是要為了氣死石敬瑭?
馮道甩了甩頭,這種陰謀論的東西不能想多了,一旦掉進去,就會影響判斷。
“既然張大王是存了這份想法,事情已經弄到這個地步,大王也已經自稱天王,建國立宗廟了,事情無可迴轉,看來老夫是白來了。”
馮道今天來,是來替石重貴探探路的,看看有沒再把張昭拉回來,至少也要摸清張昭的想法,藉機評估一下關中是否有危險。
現在張昭既然存了爭奪華夏道統的心思,那與石重貴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戰場上見真章吧!
劉濤奇怪的看著馮道:“可道公怎麼能說沒有迴轉餘地呢?
大王傳書天下,痛罵晉主失德無恥,但沒說晉國失德,已無法理啊!
若是繼任之主,能順應民心,不再父事契丹,誰能說他失德呢?”
馮道本來都準備走了,聽到劉濤的話,他猛地轉過身,眼神如電直刺劉濤。
在這一刻,最後沒想通的,馮道也想通了。
原來張昭怒罵石敬瑭後,又想來以再次歸義,引誘鄭王石重貴采取與契丹敵對的態勢。
晉國的帝王之劍,隻有一擊的能力,要麼向東北打契丹,要麼向西北打涼國,張昭此刻又來伏低做小,是為把禍水引向契丹。
此後如果晉國打贏了契丹,他就用天王和契丹國主之弟的身份,收攬契丹殘部。
若是契丹勝利,他就高舉道統尊王攘夷,複興華夏,把契丹逐出中原成就霸業。
“涼王如此這般,天下兵戈又起,不知多少百姓要因此家破人亡!”馮道此刻,是真的害怕了。
劉濤輕輕一哼,“若無我主涼王,契丹就不會眼饞中原土地繼續南下?景延廣等人就不會攛掇鄭王北逐契丹了?
就算是大寧宮中將死的天子,不也是以漢高祖白登之恥,唐太宗白馬之盟來自我激勵,希望有朝一日能雪恥?”
馮道聽完無話可說,默然無語的往外走去,劉濤則淡淡一笑。
馮可道最是沒有立場,誰也沒有他會明哲保身,定然不敢破壞自己謀劃的。
翌日,天剛微亮,劉濤就從李穀的宅子飛奔而出。
騎著馬繞城幾圈,確認沒有跟蹤者之後,才走進大相國寺,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由一條密道,又入了蔡河之上。
這蔡河之上,有無數小舟,專門把菜蔬運進城內,來往人員最為複雜。
劉濤進了一個掛著朱漆小油燈的小船之後,突然間蔡河上就熱鬨了起來。
各種運輸米糧的大船,賣菜蔬的小船,熙熙攘攘的把這小船給擠在了中間。
小船中,一個明顯帶著粟特人特征的壯漢端坐於正中,劉濤與壯漢相對而坐。
“馮道已然上鉤,剩下的某負責去脅迫他,隻是我之父親妻兒,還請大郎君儘快送出城去。
賄賂景延廣之事雖然大王不許,但東京距涼州萬裡,還請大郎君專斷,大王問罪,就說是某劉德潤一力主張。”
張烈成點了點頭,“大王心懷天下,不願賄賂景延廣,使其激怒契丹,這是為君者的仁善。
但契丹遲早南下,這個罵名,我與德潤兄一起承擔,你的父母妻兒,最遲今日晚間,即可啟程前往涼州。”
得到了張烈成的承諾,劉濤也不耽擱飛速離去。
張烈成則看著身邊的幾個,一見就是東京本地地頭蛇的壯漢說道。
“大王曾說範質有宰相之才,今夜你們把他和全家隨劉濤的家眷一起送走。
通知大寧宮中的內線,務必搞清甲字第一號的健康狀況,所有人提高警戒!”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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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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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彷彿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鬨。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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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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