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彥正兄治理有方,吾一路上看隻有槁城不見流民,城中也是一片祥和,可有什麼高招,還請指點一二!”
“嗬嗬,哪裡有什麼治理有方!”董文直卻是乾笑兩聲道,“現下流民們都湧向趙州和邢州,甚至邯鄲,投奔南朝去了,晉明自然看不見了。而如此情形下,吾也隻能打開私倉放糧,平抑物價,勉力維持局面,否則城中的百姓也都要投南朝了。”
“晉明也要多加註意,而今南朝已經將訊息散播出去,吾發現近日不僅有北逃的流民開始大量迴流,還有保州、定州、安國等周邊地方百姓難逃。初時,尚是三五一夥,十來人一幫利用夜暗走小路偷行。而這兩天守城的兵丁報告已經是數百人結成大隊,彙集一處繞城南去,直至天明方散!”
“真定現在看似平穩,但也要警醒,一旦出現大規模百姓南逃便難以禁止了!”董文直言畢又告誡其道。
“南朝真的那麼好嗎?如此多的流民湧入,他們如何容留,又要貼補多少錢糧!”史格點點頭,又拍拍案上的幾張紙半是憤怒,半是不解地道。
“南朝敢於號召北地百姓難逃,起碼能說明他們當下並不缺糧,且十分充盈,否則吸引如此多人前往豈不是自亂陣腳。”董文直道。
“至於容留也非不能,聽聞北逃而來的官員講,南朝派遣了大批文官接管當地行政,他們抄沒那些豪門世家的房產和田地,分與那些流民。為解決他們的生計,采用以工代賑之法修葺城池,治理水利,修補道路等等以利明春恢複生產,老弱無親者則由官府予以救濟。”
“慨他人之慷,施與小利,終不是大道,更非仁政!”史格不屑地道。
“誒,我早先曾聽有過往行商說過,南朝對農籍者不分男女老幼皆授田,以二十年為期,不得轉賣;每五年重修魚鱗冊,逝者田地收回,新生者加授;同時取消丁稅等雜稅,合為農稅,分夏秋收取,十中取一,逢災歉收適當減免。”董文直襬擺手道。
“對於商賈,根據售賣物品不同收取稅金,最高不超貨值四成,最低一成,並每三年根據形勢增減。行商可憑一地稅票行走天下,不需再行繳納。對於農籍販賣自種菜蔬,自養禽畜不收取稅金。因此南朝商業繁盛,商賈行銷海外,蕃商也不遠萬裡而來,每年商稅便占稅賦的四成之多。”
“嗬嗬,這若是在南朝當官,可以發大財了!”史格嘲諷道。
“晉明,此言差矣!”董文直搖頭道,“南朝早在瓊州之時,皇帝便下詔‘官吏及其近親屬不得從商’,‘軍隊不得參與商業經營’,想當官就不能從商,要從商就得致仕,就是皇家參與商業也要照章納稅,一文錢都不得短缺!”
“哦,那當官豈不沒有什麼意思了,隻需皇帝發財啊!”史格訕笑道,“我聽聞南朝小皇帝可是天下最大的海商,隻海船就有兩千艘。而且將作監和軍器坊皆歸皇家,他們每年造的兵器和戰船就能獲利無數!”
“嗯,若是隻看此,南朝皇帝確是富甲天下,可南朝百姓卻說他們的皇帝最窮了。住著最寒酸的皇宮,享受五品武官的膳食,平日穿著舊衣,出行也隻有幾個親衛隨行。而朝廷卻欠著皇帝數千萬貫的借款,太學生們花著皇帝的銀子讀書,禦前護軍還要他掏錢養著……每天還要發愁天下百姓吃飽穿暖,衣食住行,是在可憐!”董文直言道。
“如此說來南朝皇帝還是個明君了,可行事卻又如此卑劣呢!”史格笑笑,突然覺得南朝的皇帝當著也沒啥意思了,坐擁天下,卻住著舊宮、吃著粗鄙的食物,還被朝廷欠錢,那還有何樂趣。
“是,其行事的確不符禮法,超越常規,但南朝這些年也確實百姓富足,生活安定,盜匪絕跡。國家日益強盛,政治清明,官吏清正,財政充沛,武備完善,算的上一朝明君,一時盛世了。”董文直言道。
“我卻聽聞南朝皇帝頑劣不堪,不遵禮法,質疑聖賢,棄用儒法,打壓鄉紳,重用商賈武夫。惹得士紳怨聲載道,大儒隱於野,誤國誤民!”史格道。
“可能你我訊息來源不同,以致對其看法不同!”董文直笑笑表示對南朝皇帝的人品不做爭論,喝口茶又道,“若是朝廷如南朝一般,將土地分與天下百姓;取消賤籍,不準蓄養奴仆;官吏下鄉管民,不準鄉紳管理鄉裡。你願意不願意啊?”
“我當然不願意,如此豈不一無所有!”史格立刻回答道。
“但是百姓甚是擁護,皆稱此乃善政。”董文直苦笑道,“傳聞南朝對我朝用兵,無論農夫走卒,士子商賈皆紛紛自願應募;百姓和商賈自願捐納,僅臨安三日就募集糧食幾十萬石,錢幾百萬貫;伕役們更是勿需征召,不要貼補,自帶糧食前往,可見民心向背!”
史格聽罷默然不語,想想己方官僚腐敗,大汗昏聵,權貴橫行壓榨百姓,搞得天下動盪,民生困苦,暴亂不止,國之不國。他沉思良久才道:“彥正兄,若是現下我們歸附南朝,可還有機會?”
“為時已晚!”董文直搖頭道,“你我父祖當年追隨蒙古反抗暴金,為朝廷立下殊勳,子孫得以儘享榮華。但是卻也與大元皆為一體,難分彼此,與南朝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且我們的子弟在朝中任職者眾,其實也是變相為質,已經不可能用身家性命去搏了!”
“嗯,既然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也就隻能與朝廷共進退,以我們的性命也許還能為子孫們換取一世的富貴和榮華!”史格笑笑,彷彿下定了決心,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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