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內使,今日返回的哨探報告敵軍大營並無異動,隻有幾隊漕船沿運河北上。而南朝小皇帝這兩天也隻是領著眾軍在湖中捕魚撈蝦,獵取野物。”賈振厚抱拳施禮道。
“嗯,看來正如吾所料,前時的刺探並未打草驚蛇,引起他們的警覺。”賀惟賢嘴角挑了挑言道。
“內使神機妙算,豈是那小賊可比!”賈振厚滿臉鬍鬚的大臉上強擠出笑容言道。他也非白丁出身,其父也曾任漢軍左翼都指揮使,隨忽必烈東征西討的大將,他曾伴父左右征戰,後來阿合馬被殺,引發忽必烈猜忌,大量漢將被削權,他蒙蔭授千戶留侍衛親軍效命。所以他是有實戰經驗的,而再他看來此戰計劃上是漏洞百出,毫無勝算,但又不敢抗命,否則被其參上一本,家族必受牽連。
“誒,本官未經過戰陣,隻是讀過幾本兵書,又常常在旁聆聽大汗教誨,略通兵事而已,還要賈千戶多多指教!”賈振厚謙虛地言道。
“豈敢、豈敢!”賈振厚連聲道,心說你把大汗都抬出來了,我怎麼還敢指教。
“賈千戶,此戰恰巧成功,毀了敵軍的輜重,必然能破敵軍撤退,解了大汗之憂。賈千戶也是大功一件,本官定然上奏大汗請封!”賀惟賢言道。他也看出來了,眾將對自己的計劃並不支援,而當下也需有人為他效命,自然也要開出些好處來。
“末將必效死力,以報大汗天恩,屆時還仰仗內使多多美言幾句!”賈振厚再度施禮道。而心中卻是暗自腹誹,别說勝了,能活著回去就不錯了。
“我們皆是出自漢軍世侯,本就一氣連枝,相互照顧也是應該的。”賀惟賢見其十分懂事,甚是高興地道,“本官製定的戰法可曾吩咐下去了?”
“已經皆按內侍的吩咐安排下去了,一旦開戰便靠近敵船先以大銃將其重創,稍近後再以小銃殺傷敵船上的兵丁,然後迅速靠近登上敵船。其它各船趁機衝入水寨,釋放火箭焚燬敵漕船,隨後趁亂上岸攻入行營,配合岸上我軍擒殺敵皇帝!”
“嗯,不錯。”賀惟賢點點頭滿意地道,“開戰後行動要快,不要與敵船糾纏,隻要火起敵軍必亂,一定要盯死南朝皇帝的禦舟,防止其趁亂脫逃!”
“是,本官謹遵內使的吩咐!”賈振厚滿口答應著,心裡暗歎這貨真是異想天開,憑己方這些破船與宋軍水師對戰,結果如何用腳丫子都能想得到,但還是客氣地道,“內使,湖上夜風清涼,還請艙內休息!”
“也好,一切就靠賈千戶了!”此時天光漸暗,風變的濕冷,賀惟賢也多有不適,也不推辭地道。但是很快他在艙中就坐不住了。
這支奇襲船隊本來就先天不足,火器衛和搭載的步軍從上至下皆是北方人,稍有擅水者,對於操舟行船是一竅不通,全仗強征的民間水手駕船。要說這些船伕也算是水上好手,可他們並沒有經過軍事訓練,更不懂得如何編隊,如何結陣,不知道各船間如何掩護、配合,也看不懂號旗,出航不久編隊就已經亂套了,成了各自為戰。
另外船隊所用也是各種船隻拚湊而成的,大小不一不說,還有的是靠風帆推動,有的是靠槳櫓催動,速度肯定快慢不一,隨著距離的延長,速度差别的後果就顯現出來,本應作為前哨的小船很快被風帆催動的大船超越。而小船多靠槳櫓催動航行,人的體力總是有限的,即便想追上去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而時間不長,整個船隊就像羊拉屎似的,哩哩啦啦的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長線。
這種混亂的情況在天完全黑下來後更加嚴重。由於擔心被宋軍發現,暴露目標,賀惟賢嚴令各船不準掌燈,於是乎各船間難以確定彼此間的距離,而船又不想陸地上的車,發現要撞上了可以急刹車。因此待看到兩船距離太近的時候,停船和轉向皆已來不及,此時就看誰的船大,誰的船結實了。所以往往一聲巨響之後,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呼救聲,但那些旱鴨子們撲騰一會兒也就沒了聲息,許多人不及搶救便被淹死了。
此外,水手們也並非熟知湖中的每條航道,而夜晚他們往往也不會行舟,以防止誤入淺灘擱淺或是迷航,即便無法返回也會就近靠岸下錨等待天明。可此時在夜暗之下行軍,隻能緊跟那些有夜航經驗、熟知地形的水手行船。而那些脫離船隊的船隻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觸灘沉沒的有之,誤入河汊、葦蕩迷航的有之,不辨方向在湖面上打轉轉的有之。
賀惟賢發現不對後,也試圖重新編隊,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到恰當的方法。升起桅燈讓船隻想自己靠攏,卻擔心被宋軍的哨船發現,更怕被其它船隻碰撞;號角聲確是蒙軍都聽得懂,但也不敢吹,那玩意兒發出的聲音在空曠處能傳出二三十裡,被宋軍聽到了豈能不提高警惕。
方法還未想出來,賀惟賢這時也堅持不住了。隨著船隊深入湖心,風也大了起來,而他乘坐的舫船吃水淺,上層建築高,受風後搖擺比之其它的船要劇烈的多。他不可避免的暈船了,不但吐的暈天黑地,暈的站不住腳,被隨從架到艙中休息去了。而賈振厚雖然也暈船,但還比其抗力強些,還能勉力堅持,他也顧不得許多了,通過呼叫讓各船儘量靠攏行事,勿要走散了。
而更讓人焦心的是,水陸兩軍無法聯絡。且這個時代也沒有手錶,雖事先約定了會合攻擊的時間,可誰也弄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是快了,還是慢了?也不知道對方進軍是否順利,到達了什麼位置。一切都如盲人瞎馬一般的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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