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一個勁地鑽牛角尖時,手機響起,接通後是上午聯絡的中介,對方說有件事征求你的意見,賓館是沒人感興趣了,不過有人對美髮中心的地理位置感興趣,想轉租下來,想不想接觸一下?
崔永夏愣在原地沒吱聲,中介以為斷線了,接連在電話裡“喂喂喂”,過了一會兒崔永夏問道:
“轉租的話,美髮中心那攤子怎麼辦,裝修、設施、人員遣散等等……”
中介笑道:“這是你考慮的問題啊,反過來問起來我來了。人家的意思會視情況給予貼補,不過目前美髮中心的情況你也知道,什麼時候重開張都不確定,不如早點讓員工自尋活路。”
“對方願意出多少?”崔永夏見有門兒不由精神一振。
“感興趣和具體接觸是兩碼事兒,還是約個地方談吧,我隻負責牽線搭橋。”
“好,好,好,”崔永夏連說三個好,“儘快幫我安排吧,越快越好!”
所有發生的一切,正在京都於家大院的於道明“毫不知情”。按上報流程,省正府對面的這場“小火”報到瀟南市正府為止,接下來是聲勢浩大的自查、排查活動,“消防安全月”活動等等,不會有哪位領導閒得蛋疼,把這件“小事”捅到省正府。
同樣,省正府領導就算看到對面停業整頓,還多出一大片圍檔,隱隱傳聞似乎發生過火災,但基層沒正式報告,他們就當不知道。不會哪位省領導主動問“聽說對面出了點事故?”官至省部級,政治上不會這麼不成熟的。
至於茶葉店老闆,拐轉抹彎跟周挺有點親戚關係,遠得很,而且老闆不姓周;茶葉店失火,對老闆來說無所謂,因為廉政建設抓得緊,主打高檔茶葉的生意愈發不好做,老闆正琢磨改行呢,這不,商業險、街道辦補助加上週挺送來的慰問金,老闆準備搞菸酒專賣了……
傍晚時分,方晟在瀟南機場等趙堯堯和楚楚時,牧雨秋等人派出的談判代表已閃電般與崔永夏達成打包協議,具體包括:
1、雙方簽訂轉租手續,承租方償付剩下時段門面房租金;
2、承租方不承諾門面房繼續用於美容行業,因此崔永夏有權搬走店內所有可移動的傢俱、設備、電器等,同時承租方提供一定數額的裝修補償;
3、承租方協助崔永夏進行員工遣散,一方面提供用工場所,一方面給予經濟補償。
關於遣散員工問題承租方表現出極大善意,承諾為員工提供五家美容院自由選擇,不願接受調劑另謀出路的,按年平均收入一次發放三個月補償金。
在逐個談話瞭解情況時,員工們均不願到承租方所說的美容院,寧願拿補償金自己另謀高就,因為他們普遍擔憂承租方在轉移風險,安排到新美容院後有可能幾個月後便遭到辭退,到時投訴無門隻有哭的份兒。
這也是牧雨秋等人所期望的。
根據協議遣散費由承租方發放,相當於將崔永夏和員工們隔離開來,這樣將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與此同時公安局通過詢問服務員、調取周邊監控、走訪賓館附近住戶等方式,證實銀星賓館存在嚴重違規經營包括縱容暗娼、吸納吸毒人員、內設地下**等行為,可謂劣跡斑斑。
公安部門正式通知崔永夏準備接受進一步調查,並暗示性質比較嚴重,有可能上升到刑事案件!
就是說不單罰款、停業的問題,不排除要坐牢!
崔永夏慌了神,心急火燎催促承租方彙了一百多萬,加上賬面幾十萬流動資金,連夜收拾細軟驅車倉惶逃離瀟南,從此再也沒回來。
至此有關銀星與小牛的所有線索均被阻斷,除非調查人員鐵了心在省城大海撈針。
接到趙堯堯和楚楚後,一家三口直奔桃花潭風景區的别墅。
由趙堯堯出資、任樹紅負責監工的别墅富麗堂皇,高檔華貴,從外到裡每個細節都做工考究,完全不輸京都高官們的豪宅。
提拔正科級後,方池宗樂顛顛當了幾個月工會主席——大概這是老人家仕途巔峰,單位領導關愛有加,下級刻意奉承,工作又沒什麼壓力。可惜幸福時光總是短暫的,不久便辦理了退休手續。
回到家,如當初所設想的,每天清晨戴著草帽,帶著板凳,悠哉遊哉坐在别墅區前的池塘邊釣魚,直到中午哼著小曲扛著釣竿回家;下午和左鄰右居老人們搭班子打麻將,雖說隻有幾十塊錢輸贏,玩的是熱鬨和氣氛,能住幾百萬别墅,誰在意這點錢呀。
肖蘭退休生活更簡單,上午做飯,下午跑廣場舞,最近密集參加排練,據說要參加市裡的廣場舞大賽。
不管工作多忙,方華一家三口週五晚上肯定過來,住到週日傍晚才回市區。父母親平時生活再豐富,內心深處還是盼望和兒女相聚。
方晟敲開家門時,任樹紅正在廚房給肖蘭打下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聰聰獨自在書房寫沒完沒了的作業;方華陪方池宗在二樓平台邊喝茶邊聊市場監督局的工作。
見洋娃娃般嗲聲嗲氣的楚楚,方池宗興沖沖拉她去觀賞養的熱帶魚,這是方華托人專門從南方連水族箱買回來的,五彩斑瀾,煞是可愛。
趙堯堯有些乏了,到書房和聰聰聊些閒話,倚在沙發上眯了會兒。
方晟則難得和方華坐到一塊兒——自從到鄞峽赴任,回家的機會非常少,偶爾路過隻能匆匆說幾句就走,基本碰不到方華。
“局裡的工作還順心吧?兩年時間基本上該換的都換了,形成相對穩定的班底,一般小事應該不用你操心。”方晟說。
方華笑道:“是啊,掌控全域性的感覺真的不錯,隻是……人心永遠不會滿足,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
聽出哥哥話中弦外之音,方晟敏感地問:“怎麼,又想動了?”
“市場監督局是正府組成部門中的二級部門,正處是天花板,”方華道,“我今年四十二歲,你說甘心在這個級别上養老嗎?”
方晟大笑,指著他道:“果然得隴望蜀,永遠得不到滿足。”
方華在弟弟面前不用藏著掖著,坦誠道:“一路走來全靠你背後推動,但到了這一步很難不產生非份之想。我知道正處升副廳是道坎兒,能越過者不足十分之一,對我來說哪怕無法實現,有個奮鬥目標總是好的,你說呢?”
一時間方晟浮想聯翩,近期重要、敏感人物走馬燈似的從腦海中閃過,尋思良久,道:
“兩年不夠,至少再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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