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他是一週之前才動的手術，一週的時間，他腹部的傷口怕是還沒來得及癒合，本來是應該沾水的，可是他不僅沾了水，還那樣不顧生死地泡在了冰渣滓裡！

陸景琛捏著她下巴的拇指突然鬆開了，受傷的食指還在女人的下顎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印子，跟她臉上的淤青交融在一起，竟然讓人有了種同生共死的錯覺。

栗色的瞳仁裡，冰霜一點點融化，他卻依舊冷著臉，沉啞著嗓子道：“陸太太是要我脫衣服給你看？”

“憑什麼？”

“我們已經簽字離婚了，不是麼？！”

“還有一週，你就會把我們的離婚協議書拿去民政局公證，不是麼？！”

“嗬……都快成陌生人了！我陸景琛乾嘛要犯賤，掀開自己的舊傷疤，來取悅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顧南舒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一定是恨極了她吧？

她的眼睛火辣辣地疼，雙手顫抖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對不起阿琛，對不起……”

“我不看了……不看了……”

“我以後離你遠遠的……”

她一面說著，一面撐著身體下床。

就在她快要離開床沿的時候，一隻大掌猛力拖住了她的腰身。

陸景琛反手一拉，複又將她拽回了病床，死死摁在自己懷裡。

他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懷中的女人，瞳仁裡寒芒迸射：“顧南舒！你就是這麼自私！這麼讓人寒心！我讓你走！你就真的走！我喊你離婚，你就真的簽字！我不讓你看我的傷口……”

他的聲音突然一頓，微帶了一絲哽咽，“我不讓你看我的傷口！你就……真的不看了……”

有一絲冰涼落在顧南舒的臉上。

她微微怔住，緊接著心尖也跟著顫動了一下。

抬眸，才發現……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居然也和她一樣，紅了眼眶。

“阿琛……”

因為傷了眼睛的緣故，之前看他總是模模糊糊的，這會兒靠得近了，才看清了他的模樣。

他的頭髮有些淩亂，因為在警局長時間沒有剃鬚的緣故，下頜上生出了淡淡的青色的胡茬，白色背心上血影斑駁，褐紅色和鮮紅色混合在一起，甚至分不清是不是他本人的血跡……

記憶中的陸景琛是有輕微潔癖的，他一慣乾淨體面，不管是出席宴會還是上台講話，他永遠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顆星。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將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他的眉心蹙起深深地褶子，彷彿永遠都展不開了似的。

顧南舒的心一時針紮一般，難受得厲害。

她鬼使神差地朝著他的額間伸出手，一面輕撫著他的眉眼，一面靜靜地流淚：“對不起，對不起，很疼……對不對？”

“顧南舒，你不看一眼，怎麼知道我有多疼？”

陸景琛猛得擰緊了眉頭，女人突如其來地觸碰，讓他變得愈發敏感而多疑，“不是說要看我的傷口麼？！現在是怎樣？！繼續敷衍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