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冠和枝葉壓倒在周圍的地面和植物上,大片的深綠葉子搖晃,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音,
這時洛蒂也鬆了口氣。
“怎麼樣,
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妮卡笑了笑。
“洛蒂姐姐第一次伐木大成功~。”她笑著豎起大拇指,然後還試著在樹木斷口處刻上小字。
“得好好紀念才行,以後要是用這棵樹的木頭造了房子,也要記下來,是誰砍下的,畢竟花了好大功夫呢。”她一邊蹲在那裡,然後拿起小刀歪歪斜斜的寫著。
好一陣後,這位女孩才站起來,拍了拍衣服。
看著頭頂那逐漸到中天的太陽,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了中午。
“先休息一會吧,我們吃點東西。”說完,妮卡拉著洛蒂坐在倒下的樹木枝叉上,然後拿出籃子底部包好的乾糧。
“中午比較簡單,晚上再吃好吃的。”
之後兩人閒談起來,洛蒂好奇的聽妮卡講自己平日裡趣事,比如種什麼作物比較好吃,放羊時見到的野鹿,晚上怎麼用燈去釣魚,夏天的時候怎麼去撿蟬蛻,那些野果可以直接吃,等等。
對於城堡和宮廷中長大的洛蒂而言,這一切是如此新鮮有趣,讓她彷彿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和貴族完全不同,也和小鎮和城市裡平民不同的生活經曆。
原來,還有這樣的存在。
世界是如此遼闊和多彩,是不是自己以前想的太侷限了吧。
吃完午餐後,兩人靠著樹木小憩了一會,然後下午又砍倒了兩顆大樹,這才準備返程。
“果然嘛,洛蒂姐姐就是聰明,一學就會,下午就快了好多。”妮卡說著下午的事。
“其實,隻是占了超凡者體質的便宜。”洛蒂略為不好意思的說著,這也是她這段日子一來,少有的受到誇獎,感覺心裡暖洋洋的。
“好謙虛。”妮卡嘟嘟嘴,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不好說什麼。
“其實洛蒂姐姐很厲害的,比好多哥哥們都要強,厲害就是厲害嘛。”
“為什麼害怕别人的誇獎呀,要是我有洛蒂姐姐這樣的實力,肯定天天開心的不得了。”
“這.....”夏蘭蘿特一時語塞,話說自己是什麼時候這個樣子的呢。
以前巴斯卡家族還在的時候,自己也是那種,接受誇獎時會坦誠說謝謝的人,但為什麼現在會感覺心虛呢。
或許是發現,自己其實很弱小和無能為力吧。
她微微閉上眼瞳,回想這一年來的經曆,總是被人拯救,總是被人幫助,總是靠著他人的犧牲,才讓自己一次次活了下來。
所以,自己還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不過是沾了點先祖的餘澤,有個響亮的名頭罷了。
“其實,如果妮卡從小修習的話,也能達到這樣的水平,我不過是因為比較幸運罷了。”她說著心中的想法。
“但是沒有嘛,總是說如果如果的人,我最不喜歡了,哼。”妮卡有點小不高興。
“特文哥哥就是這樣,總是說自己什麼懷才不遇,如果出身好一點,或者有錢有勢的話,就能怎樣怎樣。”
“我最討厭說如果怎樣就怎樣的人了,好像自己的失敗和不幸,都是别人的錯,都是因為自己不夠走運。”
“要是我有了個蘋果,我肯定會開心的吃下去,而不是在那裡說,隻是我運氣好,有了個蘋果,别人都沒有,我得到的不應該,所以應該羞愧,不應該高興。”
“這樣的人真的很彆扭吧。”妮卡在前面轉過身來,睜大眼睛的說。
“有就有了嘛,有了就開心,沒有的話就沒有,再去找找就好了,乾嘛一天到晚不開心,又或者狂妄的不得了,好討厭的樣子。”
“可是,如果這個蘋果,其實本應該屬於他人的呢。”洛蒂捋了捋耳側的髮絲,低頭看著腳下的路。
“怎麼會是别人的呢,難道是搶過來的嗎?那確實不好。”
“不是搶吧,隻是....隻是當時,大家多分了一些給我,按理來說,其實是不公平的,隻是誰也沒有意識到罷了。”洛蒂咬了要嘴唇。
“這樣啊...”妮卡走在前方。
“感覺洛蒂姐姐心中藏著好多事情。我是小孩子,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回去就好了吧。”
“可是哪有這.....”洛蒂本想搖搖頭,說完這句話,但漸漸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還回去嗎,會不會有些晚了呢,畢竟大家已經不相信我了,而且...而且...而且還有很多人已經死去了,她心中默默想起那一張張面孔。
“很難嗎,好吧,或許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對不起,洛蒂姐姐。”妮卡感覺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唔,明明媽媽教導過自己,不要隨意評價别人的想法,畢竟沒有親身經曆過。
穀 “沒什麼,也許你才是對的。”洛蒂看了看漸漸沉落的夕陽,暖紅的餘輝灑遍這片山野,偶爾一陣鳥鳴在林中悠悠響起,山腳下的營地裡升起嫋嫋的炊煙。
很美麗的的地方啊,她似有感慨。
“怎麼樣很不錯吧,嘿嘿。”看洛蒂停下腳步看風景,妮卡也湊過來。
“我好喜歡這裡的,沒有城裡那些煩心的事,感覺好暢快,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她抬起一隻腳,在平坦的石板上旋轉,開心的聲音呼啦啦的傳來。
“會的,會有這樣的生活的,其實我也很喜歡。”洛蒂,也就是夏蘭蘿特看著這片山野,呢喃自語。
一週之後,那位駕馭不死鳥的空騎士終於醒了過來。
夏蘭蘿特扶著她在剛造好的木屋內坐起,給她端來一杯水。
“好點了嗎?”
“好點了,謝謝大人。”這位紫紅髮絲的女子喝著水,稍微打量四周,這才問起情況。
“我們這是到哪裡了?”
“這裡是冷湖省,也就帝國中部靠近南境的山林,我們在一處隱蔽的營地內,放心,周邊沒有帝國的軍團。”
夏蘭蘿特輕坐在這位女子身旁,緩緩講述這一路來的經曆。
“真是神靈保佑。”聽完後,這位女騎士也深感慶幸,然後才講述起自己的身份。
“夏蘭蘿特大人好,我叫菲尼絲,來自隱秘的守護一族。”說完後,她摸索了下,掏出胸前的一塊吊墜,其中有一個黑底不死鳥的紋章。
漆黑的大地上,火山口幾欲噴發,其中一隻火鳥從從躍然而出,栩栩如生,這枚紋章很是精緻,當夏蘭蘿特的手稍微觸碰時,就能感到一種親切的溫熱。
“我的先祖曾受過巴斯卡家族的大恩,因此發誓會在暗處守護巴斯卡家族的後裔,和平時期,我們一般不會和巴斯卡家接觸,隻有危機時刻,才會現身。這樣才能避免被人針對。”
聽著菲尼絲的講述,夏蘭蘿特才明白數百年前的往事,那時巴斯卡家族征服了南境的群龍,也拯救了奄奄一息的不死鳥一族。那個時候不死鳥一族和紅龍一族相互爭鬥,但因為數量遠少於對方,逐漸落在下風,用來孵化幼體的火山口也大多被紅龍們占據,越來越難繁衍後代。
“也是那時,巴斯卡家專門開辟出一塊隱蔽火山領地,讓我們的先祖鎮守那裡,照看虛弱的不死鳥。”
“為了避嫌,並沒有給予我們貴族身份,但是給予了很多幫助和庇護,得以在那裡逐漸繁衍生活。”
菲尼絲說著小時候的生活,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山林村落中,按照父輩的指示修煉著超凡技藝,並和新生的不死鳥幼體親近。
“原來如此。”聽完後,夏蘭蘿特這才知曉,原來巴斯卡家曾經留下瞭如此多的後手。
或許先祖也曾考慮過很多吧,比如家道中落,遭到反目,帝國衰敗等等,為自己的後裔儘量多保留一些後路。
“其實巴斯卡家的先祖曾經起源帝國中部,也在過往的封地內埋下了不少寶物,等以後危難時可以拿出來使用。”菲尼絲解釋起,為什麼不死鳥會帶著兩人往帝國中部飛翔,而不是往南飛的原因。
“如果大小姐需要,我可以帶您前往巴斯卡家族隱秘的藏寶地,在那裡您可以獲得東山再起的資源。”
“你以前去過嗎。”
“並沒有,但因為有枚吊墜的指引,再加上您的血脈,就可以解開其中的封印。”菲尼絲解釋。
“這樣啊。”夏蘭蘿特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輕步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忙碌而和諧的小小村落。
這是他們最近剛剛建立的,洛蒂也參與了其中不少工作。
“菲尼絲,我相信你的忠心,也知道你們願意為我付出一切,但是我卻很猶豫。“
“東山再起究竟為了什麼,僅僅是讓我的後代繼續過上那種奢華的生活嗎?”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讚同。”
“但自從巴斯卡家族破滅後,我經曆了太多事情,見過太多悲傷的場景。”
“母親,姐姐,伊溫妮,格爾斯密,龍騎士,厄想之龍,它們一個個在我身前倒下,有的死不瞑目,有的痛苦不已。”
“僅僅是為了這樣的理由嗎,真的很可笑啊。”她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滄然而悲哀的笑容。
“其實呢,我已經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了,或者說,正因為我活著,才引發這麼多衝突和悲傷吧。”這位女孩一手輕按胸脯,睫毛顫動著閉上眼睛。
“我已經厭倦了被拯救,這讓我感到痛苦和罪惡。”
“曾經數百年前的美好祈願,造成如今糟糕而惡劣的局面。”
“我想從複仇的旋渦中跳出來,但發現那些罪孽和因果早已將我纏繞。”
“宛如詛咒一般,讓我漸漸走上這不歸的道路。”
“但這真的是我想看見的未來嗎?”
“將所有仇人殺戮,處死那些曾經迫害我們家族的所有相關人員,然後快樂的活下去?”
“不,已經沒有那樣的幸福了。”
“傷痛就是傷痛,永遠不會彌合,死去的生命也不再回來。”
這位女子怔怔的看著這位在痛苦中掙紮的女孩,不自禁的開口。
“那您想擁抱什麼樣的未來呢?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生追隨,因為這是百年前就定下的誓言和約定。”
夏蘭蘿特緩緩走近,看著眼前這位忠誠的騎士,那雙眼眸漸漸靠近,其中似乎燃燒出嶄新的火焰。
“我必須彌補前人犯下的錯誤,斬斷這令人悲哀的一切。”
“如果是巴斯卡家族給這片土地帶來了悲傷和痛苦,那我就回報以歌聲和血淚。”
“我會儘我的所有,無論是智慧、財富、血、眼淚,名字還是一切,結束這令人悲哀的統治,讓大家過上幸福和安定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啟發了我,讓我知道,其實生命也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軌跡。”
“我並不一定要光複巴斯卡家族,甚至也不一定要打倒所有的敵人。”
“帝國是從何來,我並不完全知曉,但如今我卻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莊建立。”
“它是如此簡單而樸實,讓我無比心安。”
“小小的村落聚集,漸漸構成鎮子,一個個鎮子彙攏,慢慢形成城市,而一個個城市點綴大地,最後形成廣袤的國家。”
“最為複雜的事物,也是由極其基礎的東西構成。”
“我不知道該如何建立完美的國度,但我想,如果這樣和平的村落能夠多一些,大家公平和睦的相處,那樣就能迎來美好的未來吧。”
“如此一來,家族曾經犯下的過錯,也能被稍稍彌補,我也能獲得久違的心安。”
“所以,你願意和我一起,改變這片腐朽而墮落的大地嗎?將一切陳舊的過錯焚燒,建立新生的國度,踏上這有如煉獄的道路。”
“我願意追隨您的意誌,直到那赤紅的心臟停止跳動。”這位騎士一手按胸,身體半跪,有如古老壁畫上那般,立下不變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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