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馬上就回教室。”

孫老師擺擺手：“我知道，你根本用不著複習吧。”

雪凝搖手：“不是，語文要背一下。”

“背半小時足夠了。”

雪凝臉紅。

“與其坐在教室裡無所事事，采點桑葉也是不錯的。”孫老師揹著手點點頭，“既然采好了，來幫我個小忙。”他轉身往教學樓走。

雪凝隻好抱著桑葉跟上。班主任孫老師是教數學的，為人也像數學公式一樣嚴謹不苟言笑，偶爾孫老師笑眯眯的時候，大家心裡都會打鼓。對甘雪凝這樣的“神童學生”，他不像其他老師那樣偏愛，雪凝內心覺得這樣最好，她不喜歡整天被人當成特殊人物。不過今天下午以這樣的方式被孫老師“守株待兔”抓個正著，不禁心裡有點小緊張。

“你會計算機編程，我聽說？”來到孫老師的辦公室，孫老師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問。

“嗯。”

“做軟件呢？”

“會。”

“可以幫我做個簡單的教學小軟件嗎？關於概率的。”孫老師給她倒了一杯水，“下學期學校安排我在帶你們班的同時，加帶一個高一的班。我還得把概率再講一遍。我想換種生動直觀的教學形式。你能不能幫我設計一個教學軟件，每點擊一次按鈕，就可以從0－99這100個數字中隨機抽取一個數。當隨機抽取出足夠多的數時，軟件可以自動統計出每個數字出現的次數，最後顯示出概率分佈規律。”

雪凝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可以。”她回答，把桑葉袋子輕輕放在靠牆的椅子上，去電腦前坐下來。孫老師所說的這個教學軟件程式演算法相當簡單，主體程式隻要編個隨機函數，把範圍括在0－99就可以了。在此基礎上做個數字統計程式，最多再加做個隨機次數輸入框，這樣就可以批量產生隨機數。加上軟件介面設計的話，她用不了二十分鐘就能做好。

於是，雪凝連上網，從自己的網絡雲盤下載安裝了c 程式，然後在孫老師的電腦上迅速寫起代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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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師去自己教的兩個班級作考前答疑，一直到6點鐘學生放學，回到辦公室，發現甘雪凝仍在。

雪凝從電腦前站起身，臉有些紅：“孫老師，這個軟件我明天給你，可以嗎？”

“啊，不急不急。你先好好考試，軟件下學期開學前給我就行。”

“……好的。”

雪凝抱上桑葉，帶上辦公室的門離開。孫老師的目光落到筆記本電腦的螢幕上，發現桌面上多了一個快捷方式：“概率教學”。他隨手點開，彈出一個金屬色的軟件介面。介面上有一個隨機抽取數字的按鈕、一片設計簡潔的數字顯示區、一個可以直接填寫隨機抽數次數的批量輸入框，以及一個可以動態顯示概率分佈規律的圖表區。

孫老師隨手測試了幾下。

五分鐘之後，孫老師陷入深深的困惑：這個教學軟件明明已經完成了，完成得相當好，無論測試多少次，結果都準確無誤，軟件介面設計也簡潔明瞭，適宜演示教學，怎地甘雪凝說軟件還沒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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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雪凝用蝸牛的速度騎車回家。

她的腦子一片茫然。

自從六歲之後，她的腦子都沒有這麼茫然過。

她不明白，那麼簡單的軟件，她怎麼就做不對？

她隻用了二十分鐘不到，就把軟件寫好了，可是運行起來，結果卻始終不對。

此後的一個多小時，她把代碼檢查了不下五十遍，debug也做了，都沒有錯誤，可運行結果怎麼就是不對？

一直到孫老師回辦公室，她也沒把問題解決。

從0－99裡隨機抽取一個數，她第一次抽出來的是：0。

第二次抽出來的是：1。

第三次抽出來的是：0。

第四次抽出來的是：1。

……

無論怎麼隨機，她抽取的數字隻在0和1之間打轉。

這顯然是源代碼出了問題。可源代碼並不複雜呀：一個隨機函數，從0－99之間隨機，就連隻學過一天編程的人也不會寫錯。可為什麼她的代碼運行出來，隻在0和1之間隨機？

難道是孫老師的電腦中了病毒？

回到家之後，也不管第二天上午就要考試，雪凝打開自己的電腦，把概率教學軟件又寫了一遍，然後試運行。

運行結果是：010100110100111101010011……

.

雪凝不信這個邪。她關了c ，用c語言來寫，結果：一樣。

c家族的語言不給力？用java！……還是一樣？用python……也不行？pascal……

雪凝一連換了6種編程語言，甚至用flash動畫裡的as3這種不算編程語言的語言寫了一遍隨機程式，運行結果仍然隻在0和1之間徘徊。

再試下去，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變成0和1了。

難道她這半天都是在做夢？進入了隻有二進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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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考數學的時候，雪凝差點把填空題的答案全部用二進製寫。還好監考老師路過她時掃視她試卷的古怪眼神救了她。她用了30多厘米的膠帶紙，才把那些長串的二進製全部粘掉重填。

看來不是二進製的世界啊……

於是這次數學考試，她花了40分鐘才交卷（平時最多隻要30分鐘），多出來的10分鐘，都在小心擦除二進製的慢工細活中渡過。

從考場裡出來，恰巧遇到孫老師在教學樓巡考，孫老師停下來向她表示感謝：“甘雪凝，昨天你做的軟件我看到了，你是想再完善一些地方給我？我看不需要，已經做得很好了，作為教學軟件綽綽有餘。謝謝你！”

雪凝愣在那裡。直到孫老師走出十多步，她才追上去：

“孫老師，那個軟件有點問題。”

“問題？我試過了，很好呀。就算批量隨機出1萬個數也沒出錯。”

“1萬個數……有沒有0和1之外的？”

孫老師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太過古怪，怔了一怔：“當然有，在數據足夠大的時候，0－99每個數出現的概率差不多都是百分之一。”

孫老師繼續巡考去了，雪凝張著嘴巴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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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她瘋了，還是軟件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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