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看去竟像是角落長了一朵綻放極盛的白色大花。
陽景真君步履沉重地靠近。
“你在做什麼?”
裴葉聞聲扭過頭,隻見她手裡拿著個機關木鏟,在足尖不遠處挖了個小土坑,不遠處堆著一堆乾柴。再仔細一看,還有一隻被吊著脖子放了血、扒光衣裳……啊不,雞毛的公雞,
陽景真君微微彎下來,抬手將裴葉發間沾著的一根雞毛彈開。
“我在報仇。”
陽景茫然:“報仇?有仇人?”
裴葉搖頭道:“不是仇人,是仇‘雞’!我剛才想摸點吃的,結果這隻雞凶得很,撲著翅膀就來啄我。我哪裡受過這種委屈?於是一劍將其封喉,拔光毛,待會兒洗淨處理好了做叫花雞。”
陽景真君看看那隻死不瞑目的雞,沉重的心像是吹進來一縷清風,散去不少煩悶。
“寶師兄,可有我的份?”
裴葉一把將機關木鏟往鬆軟的泥地一擲,入土三分,起身用泥手將袖子擼上去。
“行,我給你再抓一隻過來。”
於是又有兩隻“凶悍”的公雞遭了毒手。
淩極宗兩位元嬰修士頭湊著頭,或蹲或坐,在角落起了篝火,烤起了雞。
陽景真君也見識到機關器靈的本體的諸多妙處,說它是神器真不過分,功能齊全,又能當鏟子剷土,又能當刀子給公雞開膛破肚,還能當剪刀鑷子清理細小的雞毛殘留,甚至能作為木串將公雞首尾串聯架在篝火上,也能化身荷葉將公雞包裹起來塗上泥,放入火堆燒烤。
最後,變成兩隻小板凳供他們小坐。
在等待烤雞的過程,器靈天工冒出頭,一臉的習以為常(無可奈何)。
“陽景啊,你不覺得她這樣濫用神器、褻瀆神器很過分?”
“物儘其用,怎算過分?”
器靈天工指指自己:“老人家是神器,你懂什麼叫神器嗎?”
不說拿著它日天操地,但也别總是拿來乾這些小活兒,有損它作為神器的逼格。
攤上這樣的主人,這會讓它在神器群裡抬不起頭的。
陽景渾不在意:“隻要不是閨中秘戲,算什麼濫用褻瀆?”
器靈天工:“……”
老人家有一句臟話不值當不當講。
所以你們倆狗男女還是褻瀆濫用了是吧?
更加氣人的是,陽景還補了一句:“倘若你曾經主人這麼乾過,想必你的意識也被封著,你又感知不到,有甚過分的?不管是多厲害的神器,本質都是為了幫助主人,不是麼?”
隻要能幫上忙,管他是什麼忙呢。
器靈天工:“……”
老人家日常有心梗衝動。
作為神器器靈,三不五時被自己的主人鎖小黑屋,的確很憋屈。
孃的,所以它為什麼會成為這廝的伴生神器器靈呢?
其他幾個也沒玩這麼open啊!
時間就在器靈天工抱怨中飛速流逝。
烤雞烤得焦脆金黃,叫花雞也差不多酥爛。
“差不多可以出爐了!”
裴葉興奮地用棍子將兩塊焦黑泥巴從篝火堆下扒拉出來,用小錘子敲開外邊兒的泥層,一層層揭開包裹的荷葉,香氣隨著升騰熱霧撲面而來。
“聞著味道還行,師妹妹嚐嚐我的手藝。”
洗乾淨手,用心小刀子割下大雞腿置於陶盤,遞給陽景真君。陽景辟穀多年,極少食用凡間煙火,明明賣相味道都算不上好,但吃進嘴裡卻勝過無數珍饈美食。他小口小口地細嚼慢嚥,裴葉沒他斯文講究,吃得嘴邊沾油,若讓朗青禾看到這一幕,興許會痛呼裴葉又害他形象風評。
“陽矅掌門呢?”
裴葉吃完將雞骨頭丟回篝火,看向先前的小屋子。
“陽矅師兄回宗門了。”
“我先前的建議他也答應了?”裴葉掏出帕子擦手,仍覺得油膩,打了個響指。
一個清潔術下來,莫說手指上的油汙,連衣襬蹭的泥漬也消失不見,清清爽爽,仙氣兒飄飄。
“他沒答應,不可能答應的!”陽景眉宇一黯,不解道,“你能活著,為何求死?”
裴葉聳肩:“問題是我活不下來啊,這已經不是我求不求的問題了。主動權又不在我手裡……與其被動等死,倒不如將主動權握在手中,好歹能決定自己什麼時候死,怎麼死……”
即便結果無法更改,但主動和被動是不一樣的。
裴葉一向要強,還強勢,看她瞧見陽景垂著頭,橘紅篝火將他半張側顏染得明豔通紅,眉梢含愁,她竟說不出更強硬任性的話來。
她像是被什麼灼燙到了,刷得一下收回視線。
一向能叭叭的她竟然嚐到了“嘴笨”的苦惱。
“唉,陽宵師妹妹,你也别多想,我隻是……我隻是想回家了。”她腦子轉得飛快,胡亂扯了一個理由,“我畢竟不屬於這裡,總該離開呀……你不知道,我還是個學生呢,學業繁重,而學業成績又關乎未來前程,不能落後太多。若能回去也是好事,及時止損,還能減少犧牲……”
何樂而不為呢?
“萬一呢!”陽景似忍無可忍地打斷她,似隱忍著什麼,“萬一你死了也回不去呢?你要捨出去的是命,命隻有一條,什麼東西都換不回來的珍貴之物!你說你隻有十六,但哪個十六歲的孩子會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輕賤?你當這是什麼?遊戲嗎?隨隨便便就能捨出去自己的性命?倘若你心思成熟,深思熟慮之後,選擇為義而殉,我自然不會說什麼,但你——”
但他總覺得,這是孩子心性。
或許她連死亡是什麼都沒有一個具體概念?
裴葉啞然,旋即失笑道:“你原來擔心這個啊?我是真的深思熟慮過的。”
儘管她的反應沒什麼說服力。
陽景自然不信。
裴葉隻好道:“儘管我的年紀不大,但不代表沒有覺悟,莫要小瞧了少年人的赤誠之心啊。我當年決定走這條路的時候,也曾有個前輩問我,‘你當真有覺悟,不畏生不懼死,保護每一個聯邦子民、守衛每一寸土地,即便為此付出的是性命,是見不到明日朝陽的未來’。雖然我現在還是在校生,這裡也不是我的故鄉,但鋤強扶弱、捍衛正義的內核是不變的……我是個好學生。”
陽景真君險些說不出話來。
生硬地道:“你不強,我們也不弱,此事也非正邪之爭。”
看著莫名彆扭的陽景,裴葉笑得開懷。
“陽宵師妹妹,你說這麼多,其實就是關心我,别不承認!”
陽景閉眼承認:“是又如何!”
裴葉湊近前,拍他肩膀:“不如何,你這個朋友我認了。”
陽景:“……”
器靈天工用短胖的小手捂著眼睛不敢去看陽景的臭臉色。
裴葉往即將熄滅的篝火添了點兒柴火,看著重新旺盛的火苗,問:“陽矅掌門沒同意我的提議,那他打算怎麼解決?難不成真要看著鎮魔塔封印崩潰?賠上整個淩極宗嗎?”
陽景遞柴的手一頓:“陽矅師兄的脾性我瞭解,真有這種事情,他會第一個頂上。”
裴葉猛地起身。
陽景又補充:“他大概打算親自清理鎮魔塔。”
“他是準備送命?”
陽景看著裴葉,眼底明晃晃寫著一句——你這個上趕著送命的傢夥,也有資格說陽矅是準備送命麼?
“陽矅師兄實力很強,鎮魔塔除了極少數,以及……塔底那位,應當沒有哪隻妖魔能要他性命。”鎮魔塔成立千百餘年,誰也不知道裡邊兒究竟有多少作惡多端的妖魔。
現在就是在爭分奪秒了。
希望妖族這個變數别折騰幺蛾子。
裴葉:“可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妖魔可不會跟他一對一單挑,即便不群毆,也會車輪戰吧?反正不可能等他修養好了再打……他抱著這個主意,遲早會被磨死,還不如……”
陽景丟開手中的木柴。
“寶師兄,活祭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陽華這一族的血脈,在他這裡已經斷了,他造出來的‘朗青禾’跟他原先的殼子沒有丁點兒血緣關係。你活祭,頂多換取百年穩定。百年之後呢?”
難不成裴葉還能幫陽華這具殼子留下血脈當未來活祭的儲備?
顯然不可能。
陽景起身,頭也不回地道:“先前不知你的身份,逼迫你許下軍令狀抓潛逃的妖魔是我不對。你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淩極宗的事情,讓我們淩極宗的弟子解決。”
裴葉皺眉:“你也要跟我劃清界限?”
陽景:“……”
見裴葉總抓不住重點,他也放棄了,就這樣吧。
“不是跟你劃清界限,我從未這麼想過。”他緩和了臉色,臉上難得擠出點兒罕見笑意,兩頰浮現淺淺笑窩,“寶師兄,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鎮魔塔也不用太焦急,按照陽華那廝的說辭,待你這具身體髮絲全白,封印才會徹底鬆動,距離那天還早著呢。”
“倒也是。”裴葉想了想,似被他說服。
陽景好說歹說將她哄去睡覺,自己則入了另一間屋子,佯裝就寢,實則另有打算。
他靜靜等待裴葉那邊呼吸漸穩,不驚動任何人,悄悄出門。
赫然是男相模樣。
趁著夜色出了涅槃村,星夜趕回淩極宗。
好巧不巧,他在鎮魔塔門口截住陽矅大掌門。
“月色清淺,積水空明,陽矅師兄也是輾轉難眠,夜遊至此?”
陽矅一身乾練勁裝,見到陽景也不驚訝,隻是笑道:“哦,師弟是準備與我這閒人一同夜遊?”
------題外話------
新書男女主名字定了
女主:沈棠,沈幼梨。
男主:即墨秋,即墨少白。
棠樹幾秋風。
應該還有幾個馬甲,可以報名,香菇看著能用就用……取名廢真的不想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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