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險些咬著舌頭。
不是說好公開場合叫職務,私底下叫冬梅嗎?
“今天吃飯的人很多啊。”白鈺答非所問實質暗暗提醒場合不同。
尹冬梅笑了笑,陡地說:“賠償金一共177元6角,給現金還是發紅包?”
“賠償?”
白鈺一時沒回過神來。
“昨晚你打碎了兩個碗、四大兩小六個碟子、一隻酒杯,”她似笑非笑道,“都產自景德鎮按原價賠償,不算高吧?”
白鈺尷尬地說:“不貴不貴,我估計都沒法配一模一樣的,乾脆重買一整套送給你。”
“算了,本來已經用過,不算稀罕之物了。”
她雲淡風輕地說,可話中又似有深意。白鈺愈發接不住她的話,胡亂“嗯嗯”點頭假裝專心吃飯。
不料尹冬梅又說:“還有個東西……算了,沒必要賠,你也賠不起……”
“啊,我我我……還摔壞了什麼?”白鈺怔忡問道。
她狡黠一笑:“我外套胸口位置的鈕釦,早上發現少了一顆。”
“咳咳咳……”
白鈺大窘,嗓子眼嗆了一下劇烈咳嗽咳得滿臉通紅。確實賠不起,小小鈕釦根本不能用錢來衡量。
因為胸口位置鈕釦怎麼會不見了,這事兒不能深究,越深究越複雜。
現在,他隱隱感覺到昨晚有那麼一瞬間不是幻覺,的確真正發生了!
女人報複心是很強的。
吃完這頓如坐鍼氈的午飯,回辦公室途中接到申委外事辦電話:下午外事委及畢江中下遊三國特别代表組成的調查組將抵達關苓,要求做好接待和配合,儘可能滿足調查組提出的條件。
又越過畢遵市直接指揮!
白鈺放慢腳步邊踱邊來到辦公室,第一個電話就打給繆文軍,還沒說完那邊便炸了,叫道:
“外事辦都是一群豬腦子啊,不曉得外事接待要逐層逐級傳達?再說兩江貫通工程主持方是畢遵正府,第一站跑關苓乾嘛?我找他們算賬!”
白鈺就是要激怒繆文軍,讓繆文軍跟省外事辦較勁——其實外事辦肯定參照申委辦公廳指示行事,這種大事哪敢自己做主?
申委廳敢在關苓***面前拿腔作勢,繆文軍卻能指著它鼻子罵。申委廳頂頭上司是同為申委常委的秘書長王辰,既然你默許申委廳找我下屬麻煩,我為何不能斥責你下屬?
告完狀開始辦正事。
首先通知包榮晨為首的工程指揮部在調查期間“徹底停工”,包括“維修保養”中的水電站,已安裝的機器設備蓋上苫布、未安裝的恢複包裝;河堤沿線僅保留巡查隊;掃尾工地原狀不變,工人們全部撤回下長鎮休整。
其次撤掉關於大力發展農田水利小工程、全面推進農業和農副產業以及噶爾泰草原旅遊開發等宣傳,避免給外國友人造成打算大肆利用畢江水資源的印象,儘管以白鈺的立場來看完全有理由這麼做。
最後則是要求李卓、常興邦全面加強對參加過青牛灘勞動人員的監督,上次艾米拉還算留有餘地沒在直播中插播采訪片斷,已引起白鈺重視,必須全面防控這些滿肚子怨言的改造對象胡說八道。
白鈺成立馬昊、尹冬梅和包榮晨為首的接待小組,從今天下午起負責陪同調查組全程行動。
白鈺自己則打算隻在調查組抵達時露個面,儘量迴避,因為眾所周知自己是青牛灘工程的決策者,表現再好說得再多都沒用。
就在白鈺運籌帷幄接待工作時,繆文軍果真打電話給省外事辦主任,不由分說將那個傲慢的傢夥罵得狗血噴頭,痛斥道你以為自己幾斤幾兩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基層縣級黨委正府是你想打電話就打電話?你哪一年入的黨、哪一年提拔的乾部,組織紀律性懂不懂?畢遵***市正府在你眼裡屁都不是,明天起全面關門大吉是嗎?不是你的意思是誰的意思給我交出來,今晚我就提議召開申委常委會專門討論這個問題!
省外事辦主任被他罵得眼淚都下來了,卻死也不敢交出“王常委轉達宇文書計指示”這句話,那樣是把戰火引至更高層面,自己更吃不了兜著走。
還不如這會兒先兜起來。
發了這通火,繆文軍一不做二不休又打給昨天通知關苓停工的那位申委副秘書長,同樣聲色俱厲痛罵一通,說宇文書計交辦的你立刻把交辦記錄送到畢遵來!你交不出記錄我就拿你是問!青牛灘工程是畢遵***市正府主導的兩江貫通工程中的重要環節,要停的話難道不該先通知我?你有什麼資格通知我?!申委辦公廳跟畢遵地委是平級單位,要通知也應該由申委常委會!今後你要是膽敢越級通知基層縣,先發檔案把地市建製全撤了,不然我會要求畢遵下轄各縣拒申委辦公廳電話!
那位申委副秘書長何嘗不知道繆文軍此舉有打狗給主人看的意思,也不辯解,全程賠著笑耐心聽完隨即若無其事繼續伏案工作。
不向申委秘書長王辰彙報?想多了。常委班子裡繆文軍排名雖低於王辰,但官場講究的是“勢”,眼下繆文軍處於上升之勢,而王辰則是日落西山之勢,因此就算彙報了,王辰也不可能出面替自己做主。
那麼,能不能向申委書計宇文硯彙報?電話也是他安排打的。
更不行!
宇文硯不直接打給繆文軍,而安排副秘書長;繆文軍明知宇文硯做的指示,卻打電話大罵副秘書長,均有異曲同工之妙,即:
在兩位省領導的較量當中,副秘書長髮揮緩衝作用。
也就是說,夾在省領導之間受委屈、捱罵就是副秘書長和秘書們的職責,否則單單寫材料人多得是,每年各大院校那麼多中文係學生畢業呢。受了氣還不能聲張,不能到處亂說,必須保持微笑自個兒默默承擔下來。
有個典故:唐代武則天時期監察禦史婁師德胸懷寬廣,尤其以能夠忍讓而青史留名。他弟弟被任命為代州刺史,上任前來辭行,談及忍耐弟弟說如果有人往我臉上吐唾沫,我會自己擦掉而不跟他計較。沒想到婁師德告誡說這樣不行,你要是擦了人家不是更生氣嗎?應該讓它自然乾了才對。
這就是成語唾面自乾的由來,活脫脫反映了秘書這個特殊群體的窘境。
繆文軍當然也猜到捱罵的兩位不敢告狀,但無論如何“繆常委很生氣”的風聲肯定傳到省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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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文軍要先營造聲勢,然後等關苓那邊動靜,時機一成熟就奔赴省城展開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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