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記,有件事本來不想麻煩但鄭貢部長說必須經過你同意,其實茅省長、省港務廳、周沐等方面都認可了,應該水到渠成的事情……”
“市國資委委托衛國代管瀧口港國資股權?那樁工作正在完善手續,沒問題吧。”白鈺故意道。
屠鄭雄道:“瀧口港那邊衛國做得很好,基本不需要我費心……我說的是衛國騰出來的管委會副主任職務,我希望市委提名屠友軍接任。”
“提名理由呢?”
這話問得屠鄭雄差點當場翻臉,不過坐在對面的是白鈺而非之前任何市委書記,滿肚子怒火隻能強忍下來,道:
“去年管委會提名的提拔人選種種原因最後沒能如願的隻有屠友軍,本來想著吳智功騰了個位子給他,後來市裡統籌給了奚管源,我沒說什麼服從大局;今年奚管源高升到基杜港,本以這下輪到屠友軍誰知省裡加碼港口管委會係統隻減不增,把那個空額壓縮掉了……”
“噢,”白鈺拍拍額頭道,“衛國主動辭職又有空額了,這回省裡不壓縮?”
屠鄭雄加重語氣道:“肯定不!我當面跟茅省長提了,他說要支援湎瀧港工作可以特事特辦!”
他也是半真半假拿省長的話來壓白鈺,明明茅克碸表述的不是這個意思。但上級與下級之間資訊不對稱就要命在這裡,哪怕市委書記也不能跑過去問“茅省長您到底說沒說過這句話”。
白鈺掀掀眉毛道:“茅省長都同意還有什麼問題?直接報到申委組織部唄。”
“程式還得走,港務廳的意思是由市委提名推薦、廳裡確認再報到申委組織部,跟以前流程一樣,不受雙減措施影響。”
屠鄭雄儘量讓自己笑得友好些,臉上肌肉都笑疼了。
“走流程啊……”
白鈺拖長聲調道,隔了會兒道,“記得去年討論屠友軍時柏書記說了些情況,當晚我專門找屠友軍談話的;為避免周折,建議鄭雄書記找柏書記溝通一下,市紀委放行我覺得常委會提名推薦也就不存在障礙了。”
“那……那倒也是……謝謝白書記提醒。”
屠鄭雄沒想到白鈺又拿紀委說事,明明拒絕了自己還得表示感謝,真窩心!然而為了這位侄兒,也是港口最得力乾將,在如今大背景和小形勢雙重擠壓不利局勢下,不管從長計議還是安撫補償,都必須讓屠友軍提拔副廳!
況且繞了那麼大圈好不容易勸說夏衛國主動辭職,茅克碸也鬆了口,離成功就差半步為何不繼續努力呢?
常委擴大會從上午九點開到下午五點,不單屁股坐得發麻,腦子也聽得發麻,19個議程資訊量太大了,作為市委常委凡事都必須過一遍,還得時不時插兩句話刷存在感,當領導也不容易啊。
散會時屠鄭雄又跑到柏豔霞身邊,擠出笑容道:“柏書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柏豔霞頗為意外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到我辦公室坐坐。”
半小時後,聽罷屠鄭雄的一番說辭柏豔霞陷入沉思。
提拔屠友軍為管委會副主任(或許還要兼港口公安分局局長),在柏豔霞看來根本不容商量——這樣一位聲名狼藉、劣跡斑斑的貨色豈能混入高級乾部行列,否則天理何在?!
翻開常委會記錄筆記本,柏豔霞一絲不苟道:“按去年省裡借鑒勳城、宛東兩副省級城市做法明確的關於管委會廳級乾部任免、工作調整,應由市委牽頭舉行三方聯席會議,對推薦人選相關情況進行介紹並征求各方意見;後來白書記又細化聯席會議內容,提出紀委係統也要參與協商,因此來說,我會要求相關科室與管委會紀檢組溝通交流,拿出初步意見後提交三方聯席會議會商。屠書記認為呢?”
這麼麻煩?屠鄭雄頓時頭大如鬥,覺得提拔個副廳級比過去任命管委會主任都難。
但他看得出來,從白鈺到柏豔霞都打心眼裡反對提拔屠友軍,故而用種種程式和流程設置障礙,過去自己玩得得心應手的招數現在被人家玩得得心應手。
“我讚成按省市規定走程式,不讓外界說閒話,但希望程式快一點别犯官.僚主義,”屠鄭雄軟中帶硬地說,“如果茅省長答應過的事在具體操作中受到這樣那樣的羈絆,我會直接到省裡反映!我願意跟湎瀧班子成員和平共處,前提是别人也願意跟我和平共處,要是實在處不下去一拍兩散,我反正無所謂就在港口一輩子,不過我有能力讓得罪我的也陷在湎瀧一輩子!”
柏豔霞聽得心頭一凜。
屠鄭雄的話固然有威脅恫嚇成分,也並非全無底氣。同為班子成員,他能大模大樣坐到省長辦公室,跟單偉卿、章雷、牛登勃等常委也屬於同一枝蔓下的,如今態勢提拔一位副廳級乾部步履維艱,但想捉弄下某位廳級乾部還真的小菜一碟。
也正因為此,曆任湎瀧領導班子從市委書記到班子成員對屠鄭雄都頗為忌憚,就是擔心他翻臉,直至無所畏懼的白鈺空降,與屠鄭雄數次硬懟硬杠沉重打擊其囂張氣焰。
問題在於白鈺有底氣,而自己沒有。柏家在勳城是傳統大家族,可怎麼能跟嶺南都家抗衡呢?憑著柏家多年根基和人脈把自己推到副廳位置已經不錯了,再往半步都難。
所以面對周沐的咄咄強勢,柏豔霞難免生出有心無力之感。
“程式快與慢主要掌握在組織部那邊,紀委隻是參與者,”柏豔霞語氣也軟下來,“很遺憾紀委就是得罪人的活兒,到哪裡都不受歡迎,我也沒辦法,還請屠書記理解。”
屠鄭雄哼了半聲,沒多說便告辭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柏豔霞陷入長時間的困惑:她已從妹妹柏紫薇那邊獲悉白鈺一口氣幫忙做成兩件事,一是成功營救出曉優,令得柏家上下欣喜萬分;二是指出柏家版本《尋隱者不遇》臨摹謬誤,足見白鈺很給杭鏡面子,也不畏懼與屠鄭雄正面較量。
即便如此,白鈺為何在提拔屠友軍問題上顯得不那麼強硬,反而把難題推到自己面前呢?
以白鈺之聰明,應該預見自己根本頂不住,屠友軍獲得提名資格隻是時間問題,又為何刻意為之?
柏豔霞覺得想看透這位深沉莫測的市委書記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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