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隻落了很小的空隙,裡面有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問:
“去哪兒?”
“省城,隨便在市區哪個地方下都可以,隻要帶我們去省城費用不是問題……”
白鈺一口氣說,車裡那人打斷他的話,問道:
“我們?一共幾位?”
很簡單的問題,不知為何白鈺陡地生出毛骨悚然後感覺,深深吸了口氣倒退半步,猛地調轉身體直往右側田野裡跑!
與此同時司機閃電般下車,邊在後面追邊抬腕舉槍——砰砰砰砰砰,一口氣連開五槍!
然而白鈺似預見對手有槍,鑽進田野後彎腰呈蛇行潛逃,子彈雖從身側呼嘯而過卻未傷及毫毛。
兩人動作均快得出奇,等於煜聽到槍聲轉身回看,白鈺和司機已一前一後消失在漆黑一團的田野深處。
“怎麼了,咦,白鈺呢?”卓語桐趕緊從河邊跑過來問。
“好像又出事了,”於煜滿臉峻色道,“可我沒來得及看……”
緊急操縱無人機在空曠的田野上空搜尋,然而這片區域太大了,紅外影像效果又不太好,執著地找了半個多小時都無從發現。
趕緊與趙天戈聯絡請求援助,然後看到停在路邊的灰色别克居然沒熄火,於煜當下叫卓語桐先開車回省城,自己留在原地等趙天戈會合。
誰知卓語桐關鍵時刻性格裡豪爽、明快的一面又出來了,說即使回去我也放心不下你倆安危,不如留下好歹也能出出主意。
於煜感激地深深瞅了她一眼,乾脆坐到石頭上聚精會神操縱無人機向縱深處展開搜尋。
此時的白鈺——
雖然之前從高牆大院一波三折逃出來消耗很大體力,但自幼接受過艱苦卓著特種訓練的他體能貯備很好,恢複極快,在田野裡奔跑閃避靈活自如;司機如蛆附骨緊追不捨,兩人始終保持在十步左右。
要說射擊距離,這會兒機會遠比剛才多,但司機衝入田野時就把手槍踹進了懷裡,似乎不再打算用槍;白鈺也不敢弄出動靜,一來怕對岸有人追過來,二來於煜和卓語桐非但幫不上忙還是負擔。
兩人各存心思在田野裡悶跑了十多分鐘,白鈺要防範的太多沒留意腳下,被糾纏的地藤絆了一跤,迅速翻身而起之際,司機已鬼魅般逼到面前舉起匕首便刺!
白鈺機敏地側身讓過,也揮動匕首**。
然則此時一團烏雲遮住月亮,天地間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全憑超人的聽覺和機敏的反應出手相搏,招招淩厲無比,險象環生。
悶鬥了數十招,白鈺突然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老朋友啊!為我這單從前年殺到現在,你虧不虧啊?”
原來是屢次施展詭計暗殺卻屢次失手的女殺手。
見被揭破身份,女殺手搶攻兩招抽身退到數步之遙,冷然道:“殺了你就不虧了。”
與上次一樣,冷冰冰的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嬌柔婉轉。
白鈺以暇好整道:“以你我的身手,公平公正一對一較量的話我略處下風,但除非付出慘重代價,你想致我於死地也難,對吧?”
女殺手蒙著臉看不清表情,停頓片刻後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不如席地而坐,來個荒郊夜談,增進彼此瞭解,加強今後合作共贏的機會,比如價錢合適的話我會主動死在你手下,分點錢給子女置房產……如何?”
他雖說得荒誕不經,倒也打消了女殺手些許敵意,躇躊會兒又點點頭。
兩人同時坐下將匕首倒插在泥土裡,相隔約十步左右,正好位於一縱之外,這是防止對方猝起偷襲的安全距離。
“我先問……”
白鈺才說了三個字就被女殺手打斷,道:“我先問!”
“好,女士優先,”白鈺隨和地說,“雖然我不清楚女士的定義是否包括殺手。”
女殺手似乎笑了笑,然後問:“剛才為什麼轉身逃跑,我哪兒露了破綻?”
白鈺道:“站在路邊揮手的隻有我一人,為擔心拒載我又刻意把我們的‘們’字說得很輕,想含糊帶過去,若尋常司機肯定直接忽略而提出價格問題,你卻立即問‘一共幾位’,顯然知道我還有同伴!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你是不是從省城就一路尾隨在後面,所以知道我們來了三個人?”
“不然呢?”女殺手反問道,“你以為那條小船憑空變出來的?”
白鈺失聲道:“果然如此……你不是存心殺我嗎,為何安排小船讓我們逃生?”
“因為……”
女殺手突地沉默,夜風在田野間呼嘯,莊稼瑟瑟響動聲音此起彼伏,足足隔了兩三分鐘她接著說,“因為你必須死在我手下!”
語氣很平淡彷彿在陳述一項事實,聲音也一點都不狠,可白鈺脊背竟生出寒意,半晌後以開玩笑的方式問:
“拎頭論賞嗎?未免太殘酷了。要是我既沒逃出那個院子,又沒識破汽車炸彈圈套,被炸得粉身碎骨怎麼辦?”
“那不是你的水平,”女殺手淡淡道,“倘若那樣,你早死於我手。”
白鈺學她的語氣說:“我為什麼必須死於你手?”
“因為……”
女殺手似乎拙於表達,或者她已習慣用武器說話,很少與外人交流,斟酌會兒道,“我出道以來接了六個單子……”
“不算多啊。”
“前五單都很順利,你是第六單,而我失手沒辦成。”
“職業殺手也非戰無不勝,總會遇到棘手的活兒,大概,你獲取我的資料太少吧。”
“各種因素,但我們這行有個規矩,前六單必須達到百分之百成功率,否則將被踢出。”
白鈺大搖其頭:“極不科學、也不嚴謹的考覈體係,世上根本沒有哪個行業能保持百分之百成功率。”
“行業規則,我隻能服從,”女殺手冷冰冰道,“為了我的職業前途,隻好對你說聲抱歉——我會死纏爛打到底,直至殺了你!”
“我的價碼是多少?”
“七十萬。”
“唉,想不到我就值七十萬,悲哀啊悲哀,”白鈺苦笑道,“那我給你七十萬,能不能停止追殺?”
“不能!”
女殺手道,“前五單花紅都扣在他們手裡,要等完成第六單才相當於正式入行。”
“前五單花紅共多少?”
“一百七十萬。”
白鈺眼睛眨都不眨,道:“一百七十萬加七十萬對吧,我給!”
女殺手靜靜盯著他看了半分鐘,靜靜地說:“你吹牛。”
說罷猝然長身而起,如同兀鷹般飛撲向白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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