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州反,太後、天子、大將軍的怒火,以及可能降臨的懲罰,一切暫時都拋之腦後。
朱崇等人,此刻已然震怒到了極點。
那些叛亂的亂民,他們突然發難,六聖十九賢六十三達文教世家在安平州安置的族人,死傷慘重,每家都有過兩萬直係、旁係的族人被殺。
尤其是最早爆發的長平郡,諸葛氏在長平郡安置的將近十萬族人,一個不漏,全部慘死。
那些卑賤的泥腿子啊,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能
文教世家的族人,何等珍貴、何等高貴,他們可都是‘君子種子’,是‘國之儲備’啊!
朱崇親自坐鎮兵部,催促各衙門全力運轉。
軍械庫內,堆積如山的精良甲冑、弓弩、兵器,各種器械一車一車的運了出來。
由文教大臣一力推動建立,由他們完全掌控的城防軍尉府,鷂鷹滿天亂飛,無數條命令風風火火的傳向四面八方。
鎬京城內,一處處坊市中,一座座城防軍大營內,那些修為達到了培元境以上的精銳悍卒被挑選出來,一隊一隊的趕赴城防軍尉府報到。
當今世道,武道凋零,軍中士卒,能夠踏入培元境,就是一等一的精銳悍卒,每個坊市的軍營中,這樣的悍卒數量也不過一千兩千而已。
他們戰力超群,他們配發的裝備軍械,享用的糧餉待遇,都是普通士卒的十倍以上。
戶部庫房開啟,堆積如山的糧食,銅錢,銀錠等,也都好像流水一樣的被運了出來。
各坊市衙門,則是大張旗鼓拜訪各個商行、商會的主管,強勢征收他們的車輛、牲畜、貨船、力夫等,充為隨軍的運輸隊,為大軍搬運糧草。
兵部大堂中,大胤兵部尚書摩羅朽,接過了一卷公文,輕步走到了朱崇身邊。
摩羅朽,大胤西幽州土著,並非六聖十九賢六十三達文教世家出身,生得一頭捲髮,滿面虯髯,身形魁梧雄壯,宛如沙漠雄獅,氣息逼人。
他是西幽州某土王之子,遊學鎬京,與文教各家逐漸交好。
兵部,是除了大將軍府外,唯一掌握軍隊的實權衙門,是掌握在文教大臣們手中的刀把子。
文教各家,誰也不願意其他人家掌握此要害部門,多方協調、權衡之後,摩羅朽居然一步登天,輕輕鬆鬆的坐上了兵部尚書的寶座。
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摩羅朽拿著文書,遞給了朱崇,低聲道:"先鋒軍由諸葛鸝統轄,從各營挑選培元境悍卒十萬組成先鋒營……但是報給太後、天子的數字,是六十萬。"
摩羅朽微笑道:"其他五十萬悍卒配套的軍械甲冑、糧食戰馬,還請相爺示下。"
朱崇眯了眯眼,揮了揮手:"按例辦理吧。賬,做得平穩些。"
摩羅朽笑著,拿著公文走到了戶部尚書崔無怖身邊,兩人交頭接耳,低聲嘟囔。
要把賬做得平穩,自然少不了戶部尚書的全力幫助,而且,吞沒五十萬大軍的軍械甲冑、糧餉戰馬,這其中的利益劃分,也要考慮得周全些。
畢竟安平州大亂,各家各戶都死了人,如果還不能從錢糧上找補一些,這讓各家的主事之人心意如何能平
至於說,貪墨糧餉之後,能否平定安平州的叛亂麼……
區區泥腿子,難道還能翻了天去
淒厲的哭喊聲傳來,一身白色孝服,哭得眼睛通紅宛如兩顆桃子的諸葛鸝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大堂,他哭喊著撲到了朱崇面前,雙手抱住了朱崇的小腿。
"丞相,伯父,我爹死得好慘,好慘啊!"
安平州的訊息不斷的傳回鎬京,諸葛律被亂民擊殺後,屍體被熬成了一鍋肉湯餵了野狗的訊息,自然也都傳了回來。
自己親爹被熬成了肉湯!
諸葛鸝五臟俱焚,此刻他恨不得能飛到安平州,將亂民殺個乾乾淨淨。
朱崇的臉上,也浮出了一絲怒火。
諸葛律能成為諸葛氏在安平州的主事人,和朱崇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老朋友,被煮成了一鍋肉湯……何其慘絕人寰,何其殘酷血腥!
"不要哭,腰,挺直嘍。"朱崇輕輕的拍打諸葛鸝的肩膀:"你做先鋒,切記,不要進入安平州。你唯一的任務,是掐死安平州通往鎬京方向的唯一出路。"
"不許一個亂民踏出安平州一步。"
"城防軍尉府,會隨後調動大軍前往平叛,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守死安平州通往鎬京的通道,隻待大軍一到,他們就死無葬身之地。"
低沉的腳步聲傳來,一裘黑衣,面色發青的朱嵩揹著手,緩緩走了進來。
"鸝兒,你作為先鋒大將,你再幫伯父一個忙!"
朱嵩微笑著,向朱崇點了點頭:"大哥,有勞你幫忙下份公文了!"
朱崇用力閉上了眼睛,他沉沉說道:"可惜了,那白長空,手段是不錯的,六聖十九賢之家,有大半都看好他能成為第六十四達……可惜了。那就,把事情做絕了吧。畢竟,已經不可能和他結親,我也不想和他為仇,那就隻能讓他家破人亡了。"
被朱崇判定要家破人亡的白長空,此刻正站在白家大宅門口。
這些天,白長空都因病告假,連今早的大朝會他也沒去參加。
太後、天子,也沒把白長空缺席大朝會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一個國子監的副山長,你還能指望他扛槍扛刀去安平州和人拚命不成
一滴滴小雨從天而降,一架極其簡樸的小馬車,被一頭白嘴小叫驢‘嘀嗒嘀嗒’的拉了過來。駕車的車伕,是一名生得纖細、高挑,舉手投足之間極有風流文采,略帶幾分女相的俊俏青年。
小馬車在白長空面前停下。
身著粗布衣的俊俏青年跳下車,輕輕拉開了車廂門。
一名同樣身穿粗布衣,髮髻上插著一根簡陋的木髮簪,除此之外,渾身全無任何佩飾的婦人輕輕巧巧的走了出來。
婦人衣飾簡陋,卻有牡丹國色。
蹲在白家大門口街對面,堂而皇之監視白家一舉一動的兩個小太監,都看得直流口水。
他們身邊跟著的二十幾個監丁、地裡鬼,更是看著那婦人,莫名的麪皮通紅,一個個尷尬的彎下了腰去。
"弟妹,遠來辛苦。放心吧,到了我這,就是到家了。"
白長空朝著婦人點了點頭,然後他看向了站在婦人身邊的俊俏青年:"這就是嘯天吧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我白家兒郎。"
點點頭,白長空朝街對面的小太監指了指,厲聲道:"去告訴你們那閹黨頭目,就說,老夫遠房堂弟暴病身亡,我弟媳帶著我堂侄前來投奔於我。"
小太監和一群監丁、地裡鬼,全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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