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原神色平淡:“隨母姓或可以借衛家的力,阿挽雖離開衛家,如今人回來了,說不定能與衛家冰釋前嫌呢。”
“你個混帳,你給我滾出去!”
“是母親。”楚天原破罐子破摔似的向老夫人揖禮,頭也不抬地走出梧桐院。
全程連正眼也未看衛挽。
目送楚天原離開,衛挽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本冊子放在茶案上。
再抬頭,美目帶了一股迫人的冷。
那是家宅女人們沒有的淩厲,是如鷹狼一般的篤定銳利。
“母親訓完了?該我跟您算筆賬了。”
老夫人迎視衛挽,身子驀然生起冷意,坐立不安。
左側的王媽媽將冊子取來,遞給老夫人。
衛挽道:“這上面記錄了成親後我個人對楚家的花銷,足有一萬九千兩白銀,不包括當年我為果鄉計劃拿出的一萬五千兩,雖然相公是最大受益者,那些支出仍算我個人對百姓的心意。”
家中的開銷老夫人心裡有數,與衛挽所寫幾無出入。
但衛挽突然提起這些,叫她警鈴大作。
“你什麼意思?”
衛挽言簡意賅:“讓楚家還錢的。”
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黑,險些從座椅上摔下去。
老媽子反應不慢,迅速將她扶回坐好。
老夫人匆忙收拾自己,仍儘力表現出通情達理的模樣,“衛挽你别胡鬨,你人都是天原的,身外之物上要分什麼彼此?女子出嫁從夫,我與你公公尚在,你一家人辦兩家事豈不惹人笑話?會丟人現眼的!”
下人們從未見兩位女主人針鋒相對,嚇得頭也不敢抬。
衛挽低頭擺弄扳指,“我向婆家要回個人支出並不丟人,丈夫一家依靠妻子嫁妝為生,且拒不奉還才丟人。”
“本朝律法支援女子奩產為個人私產,夫家未經本人同意不得動用,且本人有權要求夫家償還。”
“以往楚家困難,我拿出來救急用用,現今楚家略有薄財,相公也升了官,俸祿翻倍,公賬加上公婆小叔小姑的私房錢,先還我一萬兩便好,剩下的九千兩慢慢還不遲,我不計利銀。”
老夫人臉上陣青陣紫,“衛挽,你簡直不可理喻!”
衛挽緩緩道:“京城都傳我相公靠妻子救濟才得以生計,為免他被人看輕,影響仕途,我這才出此下策,一可為他正名,二可為他揚名,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從未忘記身為人夫的責任,如此美名與不可限量的仕途,不值那一萬兩萬的銀子嗎?”
老夫人氣得臉皮發白,一口氣堵在嗓口。
說理是說不過了。
眼下隻能拿婆婆身份力壓,叫她死了這份心。
然而話沒出口。
衛挽道:“楚家還我銀子的事我已讓人宣揚出去了,估計明日便有大人物登門見證,你們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老夫人氣得胸口發堵:“你……什麼大人物?”
“明日您便知道了,”衛挽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時候不早,我接承安去了。”
“衛挽,你……”
衛挽仿若未聞。
紅袖跟在身後小聲提醒:“老夫人喊您呢。”
“哦,我怎麼沒聽見?”衛挽冷聲道:“你不必跟來了,讓王伯為我趕車便好。”
“是。”紅袖低下頭不敢多嘴。
*
眼見日暮,到了散學時間。
她有一雙龍鳳胎。
女兒楚恬尚在家中,白天由紅袖與梧桐院的下人共同照顧,兒子性子內向,為了讓他多與人接觸,便送去了慈幼堂。
女兒自小受萬千寵愛,尤其楚天原最為縱容,養得嬌蠻任性,但凡她批評一句,必定引來家人不滿。
兒子則動輒得咎,才四歲便要求學習四書五經,書寫、儀態必須闆闆正正。
楚家人不重男輕女,這點衛挽頗為讚同。
兒子身係一門榮辱,不能嬌慣半分。
她多少受楚天原影響,加上衛家也不曾嬌養男孩,竟也默許了兒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可在得知楚天原有殺她之心,且與頤春保持了五年聯絡後,有關楚家的一切她都需要重新審視,包括他對兩個孩子截然不同的態度與教育方式。
思緒蔓延,她又想起公主的頭胎孩子,心中隱隱擔憂。
馬車輕搖,等再過臨安街,便能到名為閱微學堂的慈幼堂。
此刻臨安街正熱鬨著,行人來往穿梭,攤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不時。
衛挽聽出了馬蹄聲,立刻掀開側簾。
“讓開!”
“讓開!”
“金羽衛辦事,速速讓道!”
一聲聲嘶喊扯碎了滿街祥和。
接著人群主動讓出一條路,一隊身著暗色錦衣、腰挎長刀的官兵縱馬而來,十幾人的馬隊,竟有一種千裡奔襲的氣勢。
尤其為首的那名年輕男子,跨下一匹棗色汗血寶馬,四爪蟒服加身,貴氣逼人。
衛挽微微皺眉,“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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