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大拿著那封信看了又看,你們先别爭,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哪不對勁
這麼重要的事蘭香咋不打個電話回來她那性子,可不像捨得往家裡寄錢的,幾個月都沒音訊,一寄就寄這麼多
這話池老三就不愛聽了,大哥你是不是嫉妒我和紅燕生了個好女兒,見不得我們三房出人頭地
信從首都寄來的,不是蘭香誰會給咱家寄這麼多錢你腦子真是挑大糞挑傻了!
說完,某個舉著棍子、凶神惡煞的黑胖身影忽的自腦海一晃而過。
不會的,絕不會是池皎皎那個煞星,她巴不得整死池家,咋會給他們寄錢
池老三覺得自己腦袋也不清醒了,用力晃了晃。
錢紅燕給自家男人幫腔,我們蘭香現在可是家裡最有出息、最孝順的孩子,他大伯,我看你就是不想把票讓出來,故意找藉口吧!
池老大被老三兩口子接連回懟,臉色很難看,他啪的一聲將信紙拍在桌上,硬氣道:
你們得瑟個啥,還不是沾老二的光,到時候在華家人面前露了餡,我看你們咋辦!
首都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
其實池老大是慫,最開始他就不看好池蘭香冒名頂替,怕露餡出事。
真當城裡是那麼好去的,還是首都,隨便一個大人物收拾他們跟碾螞蟻似的。
至於金寶,有他爺奶張羅著,真有什麼好處少不了他,也不會讓他吃虧。
池老大看著悶,其實心眼不少,縮在後面既不擔風險,實際好處也拿了。
哪怕後面過了好多年,他也時常慶幸自己今天的慫,沒有千裡迢迢地奔去首都跳火坑。
從大伯子手裡搶來一張車票,可把錢紅燕高興壞了。
她又跑回孃家,花言巧語地從爹孃哥嫂那裡借了二十塊錢,給自己和小兒子池紅衛買票。
這一走,她就沒打算再回桃源村,當然要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了。
紅燕啊,我看你印堂發黑,這趟去首都大凶之兆啊!
臨走前,錢紅燕孃家的半仙兒眯著眼睛掐了掐手指,意味深長地來了句。
錢紅燕覺得晦氣極了,朝她啐了口,罵道:
你才大凶,你全家都大凶!
老騙子,看我要去首都享福了又想騙錢,黑狗血和放火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收了她那麼多錢,給的法子一個也不管用,沒傷到池皎皎半根汗毛不說,反倒害得他們差點被打死。
這老騙子說的話,她是半個字也不會信了。
半仙兒身軀佝僂,望著錢紅燕的背影搖了搖頭,長長歎息一聲。
老婆子我咋就騙人了,那丫頭身上就是有惡靈啊,要是不除,早晚出事……
*
嗚——
哐且哐且——
遠方傳來汽笛,伴隨著轟鳴聲,綠皮火車緩緩駛進站台。
池皎皎戴著帽子,圍巾遮住口鼻,站在月台角落隱蔽處,靜靜注視池家人從車門擠下來,然後探頭探腦地打量四周,既好奇興奮又畏懼慌張。
池金寶,池建業,池紅衛,這是把老池家的命根子全都帶來了啊,真是沒讓我失望。
隻見池老太接連攔住幾個乘客問路,别人趕時間她也不肯撒手,最後死死拽住一個麪皮薄的年輕人讓他帶路。
小夥子,我孫女家可是大乾部,住在東城大院,讓你帶個路咋還磨磨蹭蹭的
大娘,您找别人吧,我趕時間……
不成,你必須帶我們去,虧你還是首都的同誌呢,這麼點小忙都不肯幫,是不是看不起我們貧農
真沒有,哎,算了,大娘你把地址給我……
池家人裹緊破棉襖兒,喜滋滋地跟著年輕人走出火車站。
天天吃肉吃白米飯穿新衣服的好日子,他們來了!
池皎皎拉了拉圍巾,雙手插在袖子裡,抬腿慢悠悠地跟在後面,隨著走動羊剪絨帽子兩邊的護耳飛起來,一晃一晃的。
那悠閒自得的樣子,活像個街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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