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沒有動用山鬼的能力。
他鬆了口氣,笑了起來:沒那麼難活嘛。
……
短暫的沉默之後,阿裡終於收起了眼中的驚愕,仔細端詳著槐詩,許久,點頭。
好,既然蒂拉爾介紹你過來,那麼有他的擔保,就不必讓你簽合同了。阿裡點頭問,什麼時候能開工
隨時。
槐詩回答,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來:以及,不必麻煩蒂拉爾先生進行擔保,我有能夠證明自己身份和信用的東西。
黑色封皮精緻考究的證件,上面銘刻著荊棘環繞現境的紋章。
打開之後,就是槐詩的正面照,以及天文會的和平鴿鋼印,證明他註冊武官的身份,也賦予了他攜帶武器在現境、邊境和地獄之間任意行走的資格。
阿裡倒吸了一口冷氣,愣在原地,蒂拉爾也沒好多少,手差點把杯子裡的酒給抖出來。
兩個人面面相覷,不可思議。
‘你哪兒那麼大面子,給弄了這麼一個巨佬過來幫忙‘
‘我他媽也不知道偶然遇到的迷茫小老弟是天文會的啊!‘
他們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精彩。
幸好的是,他們倒是對槐詩這個持證劊子手沒有什麼偏見和牴觸——畢竟在印尼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大的譜係,能夠確保昇華者的基本人權和生活的就是天文會所製定的規則。
這就相當於熱心老大爺介紹小夥子去老熟人那裡打零工,就沒想到過來搬磚的小夥兒特麼的是個路過的刑警大隊長……
看著他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樣子,槐詩憋著笑,內心陰暗角落裡那一點裝洋蒜的心思得到了滿足。
咳咳,既然是天文會的人,自然也不用擔心了。
許久,阿裡
才尷尬地回答,把盒子推過去:隻要你一路找地方把這些種下去就行了。報酬我可以預支,你想要多少
隻是順路丟幾顆種子的話,又花不了多少功夫——
槐詩端著盒子,沉思了片刻之後,說道:真想要給我報酬的話,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他端詳著面前的阿裡,認真問道:
在你看來,成為昇華者意味著什麼呢
……
阿裡回頭看了一眼蒂拉爾,低聲問:你這是從哪兒找來一個詩人麼
年輕人對世界總是充滿好奇。蒂拉爾聳肩:他需要一些前輩的見解,至少希望你不要吝嗇這麼一點語言。
阿裡好像敗給他一樣,聳肩,搖頭回答:並不意味著什麼。
槐詩沒有再說話。
隻是看著他,神情平靜又淡然,耐心等待。
直到他臉上掛不住了,壓抑著煩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天文會的大老爺怎麼想的,在我看來,昇華者對我而言什麼都不意味,隻不過是一份工作而已,你明白麼
他指了指辦公室裡的滿地狼藉,我從一個酗酒成性的守林人,被趕鴨子上架,變成經營一家伐木場,要照顧以前那些失業的老兄弟,還得想辦法維持林子裡的生態平衡……太麻煩了,年輕人,麻煩的要命。
沒有賺到錢麼槐詩問。
賺到了,又怎麼樣
阿裡被逗笑了,指了指屋子外面:錢在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有什麼用麼我每週都用公款叫一次女人上門服務,雙倍小費,但更多的呢這裡是山裡,年輕人,再沒有什麼比一個伐木工更不需要錢了。
……槐詩愕然了許久,難道你的人生就一點改變都沒有
有啊,改變了確實不少,但真正需要改變的時候——它又能改變的了什麼
當這槐詩的面,阿裡將手臂變成了粗壯的樹枝,在厚重的樹皮之下蘊藏著驚人的力量,更可怕的是一整個伐木場和一整個山林都在和他隱隱的共鳴。
這裡是他的主場。
這是力量沒有錯,很神奇也沒有錯,但有什麼用呢
阿裡嗤笑這,反問:它能讓我那位被我傷透了心的前妻迴心轉意麼它能讓我的兩個孩子相信他們的父親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愛著他們麼
我的大兒子和小女兒,甚至不願意和我一起吃頓飯——在他們看來,我永遠都是那個酗酒之後為他們帶來恐懼和痛苦的父親,一個隻會帶來恥辱的麻煩……
是的,我知道,我罪有應得,自作自受,年輕人,他們恨我,甚至不願意邀請我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這不是什麼力量和奇蹟能夠改變的,除非時光倒退,我把二十年前那個叫阿裡的王八蛋狠揍一頓,告訴那個傻逼珍惜自己的一切。但就算時光倒退,我就能夠去面對他們麼
我搞砸了一次,搞砸了兩次,搞砸了自己所有的轉機,等我開始後悔的時候,一切早已經無可挽回。
阿裡的手指伸長,捲起了桌子上的烈酒,仰頭,一飲而儘,又煩躁的將酒瓶丟到了窗戶外面,攤在椅子上。
凝視著桌子上的相框,自己曾經的家庭,他就變得疲憊又無奈,自嘲地笑了起來:人生不是能夠用力量去改變的東西,不是嗎
槐詩無言以對。
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槐詩先生,我已經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人面前出儘了醜,現在請你給我一點點最後的遮羞布,拿上你的報酬,趕快離開吧。
阿裡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車鑰匙,放在桌子上:外面有一輛車,加滿了油,你可以隨意使用,隻要最後把它丟到馬都拉的林業協會分部就行。
謝謝。
槐詩拿起車鑰匙,誠懇道謝。
這是你的報酬。阿裡說。
不,我指的是,你的坦誠。槐詩認真的說:你大可以撒謊,或者不回答。
就當你運氣好吧。
阿裡煩躁地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走,蒂拉爾聳肩,向著槐詩頷首道别,指了指旁邊沮喪的阿裡,他還要留在這裡安慰一下自己這位老朋友。
槐詩臨走之前,張口想要說點什麼,可想了一下,又乖乖地閉上了嘴。
他那裡有什麼權力和經驗去大言不慚的指點别人如何面對生活呢
頷首致謝了之後,他推門離去。
在上車的時候,收到了蒂拉爾發來的訊息,一個電話號碼:如果你去馬都拉的話,可以順帶看看這個傢夥,他在一所中學裡當拉丁語老師,總是想一些有的沒的東西,被我們私下裡叫做哲學家,或許會對你有啟發。
‘我會的。‘
槐詩回覆完畢,抬頭看著面前頗為巨大的越野車,挑起眉頭。
期待地搓了搓手。
有免費的車開了啊,真好……
完全無視了自己根本沒有駕照和駕駛經驗的前提,槐詩一腳油門踩到底,絕塵而去。
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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