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跑到了慶餘宮,看到元卿淩被宮婢扶著出來,而顧司和穆如公公也在後頭跟著,他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眼神倉皇地看向殿裡頭。
殿裡如今隻剩下一盞蠟燭照明,光線昏淡,什麼都看不到。
他的呼吸聲很急促,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呼吸,汗水從額頭落下,從眼眶滑落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他慢慢地,跪了下來。
他的心空洞得很,彷彿人生一下子就沒了來處,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他抬起頭看到元卿淩踉蹌而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扶著,但是他身子一軟,就往後倒去。
後腦勺磕碰到一顆尖銳的石子,他覺得有些痛,就伸手摸了一下,滿手的血。
元卿淩忙伸手去扶他,他伸出手抓住了元卿淩的手臂,眼神空洞地道:老元,我母妃死了。
元卿淩抱著他哭了起來。
他木然地看著穆如公公和顧司,然後抱著元卿淩一塊站了起來,他低聲說:我該去見她最後一面的。
元卿淩扶著他,兩人踉蹌地進去。
長風從殿外席捲進來,吹得帳幔漫天飛舞,打在臉上身上,啪啪作響。
宇文皓慢慢地走過去,呼吸全然屏住,倏地,又深呼吸,彷彿是用儘全身的力氣從腹中吸一口氣,再緩緩地撥出。
賢妃的死狀不算可怖,反而比她活著的時候要安詳許多,遺容自然是穆如公公處理過,眼睛閉不上,但是頭髮和衣裳都是弄好了。
宇文皓眼底朦朧一片,慢慢地伸出手從賢妃的臉上移上去,雙手覆蓋住她的眸子,淚水終於從他的眼角滑落。
宇文齡哭著跑了進來,一頭紮在了賢妃的身上,嚎啕大哭。
容和殿。
太後已經睡著了,倏然從夢中驚醒坐起,猛地掀開了帳幔,是誰在哭
嬤嬤疾步走來,跪在地上道:太後,沒人在哭,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是賢妃,是賢妃在哭。太後急忙要下地。
嬤嬤扶著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方才得了訊息,說賢妃自縊了。
太後的手僵在了半空,慢慢地收回,眸子沉痛落淚,死了
已經去了。嬤嬤說。
太後壓了壓胸口,覺得呼吸不過來,眼淚卻是止不住地落。
死了……也好,她死了,活著的人就少遭罪了。太後倒在床上,喃喃地道,散亂的花白頭髮覆蓋著枕頭,她忽地就掩面哭了起來。
禦書房。
穆如公公回來複命。
明元帝坐在龍椅上,神情肅穆,面容疲倦。
他靜靜地聽了穆如公公說,然後用紙鎮壓住奏章,看著那雕花鏤空三腳金獸香爐嘴上噴出的薄薄煙霧,眼神也是略有些空洞,一晃,二十五年過去了,朕還記得她入府時候的模樣。
皇上節哀!穆如公公輕聲道。
明元帝伸手壓了壓,不妨,朕倒是沒覺得有多大的哀傷,隻是年紀大了,總愛想些年輕時候的事情,朕還記得,她特别喜歡穿藕色的衣裳,跳舞的舞姿難看,彈琴倒是彈得好……還有什麼呢哎,朕也記不起來了,也許,真是朕虧待了蘇家虧待了她,才會逼得她這樣。
皇上,您對蘇家已經十分縱容了,您萬不能因為賢妃娘孃的事而懷疑自己。穆如公公跪下來道。
明元帝的聲音與長風夾在了一塊,可朕連自己都虧待啊,朕在她入府的那天便說過,皇家的人並非得意快活的,肩膀上揹負太多,就註定了要身邊的人受一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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