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雨如注。
賴老頭的攤子還在擺在大相國寺外,四五張桌子、二十來張小幾子四處散放著,桌上七零八落地扔著十來碗沒吃完的豆腐腦子。
他沒有再去理會,隻由這許多東西丟在那裡,自己則是與妻子打著油傘,跌跌撞撞地往宮門處行去。
原本清冷的街道上,漸漸流湧而出不少行人,除卻大相國寺中早早去上香的百姓,另也有許多寺中和尚,眾人出得門,各自稀稀拉拉站在門外,有人墊著腳,有人去踩高台,或去找大石,俱是往北邊極目望去,好似這樣就能看進宮門一般。
隻過了片刻功夫,路上行人已是越來越多,百姓在大街小巷中彙集,冒著大雨,或遮著傘,或穿著蓑衣,甚至有人就這般淋著雨,一齊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賴老頭不知道自己與妻子究竟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等他回過神來,卻是發現身旁已經全是人,有衣衫襤褸的乞兒,有蓬頭跣足的道人,有滿臉皺紋的老婦,也有被老孃牽著,看上去僅是七八歲的小兒,就這般人擠著人,在這浸涼的初秋深冬,竟是把人擠得全身都是濕漉漉的。
他兀自發愣,隻曉得往前頭挪,然則前邊不知出了什麼事,竟是越挪越慢,
抬頭望去,從巷尾到街頭,處處都是人,比肩繼踵,人頭攢動,卻是不曾聞得有聲音。
賴老頭此時終於反應過來,自家身上那濕水並不是汗,原是雨水。
雨勢未歇,宣德門前人群越聚越多,已是到了動彈不得的地步,場中無人說話,隻是望著宮門,都在默默等著。
風雲飄搖裡,禁宮中再一次響起了鐘聲。
兩幅白布自宣德門上緩緩落下,被雨水打濕,重重地打在門柱上。
賴老頭站得遠,看不清白布,卻聽得到聲音。
鐘聲嗡嗡的,震得他幾乎站都站不穩。
嚎啕的哭聲不知從何而起,漫天遍地。
賴老頭弓著背,與老妻互相攙扶著,面上全是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哆哆嗦嗦的地轉頭,卻見妻子涕淚橫流。
他張著嘴巴,欲要哭,卻沒有哭出聲,一張嘴張張合合半日,最後才啞著道:"陛……陛……"
陛了許久,也沒有把那一個下字說出來。
禦街上全是哭聲。
不知是誰哭嚎著道:"皇上還沒有龍種,如何就能這般去了!汴河的溝渠還未曾修好,今次下了這樣多雨,若是又淹了,誰來督造河溝!難道就要憑我們淹死不得!"
無人回答他的話,隻是哭聲越高。
汴河連年水漲,淳化二年時已是漫灌入城,京中百姓非舟楫不能行動。京都府衙匆忙防汛,與工部、提刑司、轉運司吵做一團,朝中範、楊兩黨鬥得厲害,最後趙芮氣急,連貶帶罰了十餘人,親自上得堤壩上督促防汛。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第1頁/共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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