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看看她,沒有吱聲。
這邊勸好了,李氏急切地趕到張彪身前,對著他胸口關切道:"彪子沒事吧"
張彪搖搖頭,剛要說話,李氏歎氣道:"陸成脾氣衝,不是存心的,看在香兒喊了你那麼多年大哥的份上,你别怨他們兩口子……隻是,不是伯母偏心,柳枝確實有錯,你回去好好教教她,對我們有什麼怨言直接跟我們說,孩子還小……"
"伯母您别說了,是我沒管好她,這一拳該打。"禍是媳婦闖的,鄰家看著他長大的伯母越講道理,張彪就越無地自容,低頭道:"伯母你們快回屋待著去吧,一會兒我領她給你們賠罪去。"
說完拽住弟弟往院子走。
李氏追著說了些不用賠罪的話。
大門外面,陸成重新走到了凝香跟前,凝香被他嚴肅的樣子嚇到了,竟有點不敢看他。
她害怕,阿南更怕繃著臉的爹爹,嚇得都不哭了,躲在孃親懷裡輕輕地抽搭,豆大淚珠連續不斷地滾落下來。
"阿南給爹爹抱。"陸成不想妻子受累,伸手去接兒子,阿南明顯抗拒了一下,可沒等凝香反對,陸成已經將小傢夥抽到了自己懷裡,低頭幫阿南擦擦眼睛,路過徐守梁時點點頭,然後直奔徐家西院而去。
是他讓凝香當了續絃受了委屈,出了這種事,陸定也自覺愧對徐守梁一家人。
"你去哄哄。"李氏朝侄女使了個眼色。
凝香嗯了聲,跟著進了院子,阿木也想去,被李氏拉住,"阿木先跟你二姐玩去吧。"
阿木懂事地點點頭,去找徐秋兒了。
~
阿南一點都不想讓爹爹抱,但爹爹繃著臉,他隻得乖乖趴在爹爹肩頭,對著後面的孃親掉眼淚。
凝香看在眼裡,又心酸又想笑。
進了屋,隻有一家三口,凝香上了炕,阿南立即鑽到了孃親懷裡,哭著問她:"娘,我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嗎"
凝香拿出帕子替小傢夥擦淚,看了一眼陸成。
陸成心中煩亂,也不知道要不要現在就跟阿南解釋親孃與後孃的差别。
他沒主意,凝香就自己拿主意了,抱著阿南柔柔地道:"不是,阿南這麼大,孃親肚子哪裡裝得下"握著男娃小手讓他摸她的肚子。
阿南也覺得孃親的肚子裝不下自己,繼續問道:"那我是哪來的她說你不是我娘……"
說到委屈處,又哭了。
凝香輕輕地晃橫坐在她腿上的男娃,看著他眼睛道:"阿南不哭,
南不哭,你聽娘說。你爹爹之前娶了一個媳婦,是她生的你,你在他肚子裡,一開始跟妹妹這麼小,咱們都看不出來,十個月後你長大了,那個娘就將你生出來了,但她生了病,身體不好,去天上住著了。後來阿南喜歡我,你爹爹就娶了我,讓我做你的孃親,稀罕你照顧你,所以阿南有兩個娘,懂了嗎"
她連說帶比劃,比劃孩子的大小,阿南懂了,眨眨眼睛,望著窗外的天空,喃喃問道:"那個娘還會回來嗎"
原來他有兩個孃親,阿南想看看生他的孃親。
凝香眼睛發酸,悄悄抹掉淚珠,依然笑著輕輕搖懷裡的小傢夥,"不會了,天色離咱們太遠,孃親回不來,阿南也上不去,再過一百年吧,阿南興許就能看到孃親啦。"
一百年
阿南想象不出一百年是多久,既然看不到另一個孃親,阿南瞅著眼前的這個美麗孃親,忽然抱住了她,嗚嗚哭道:"那娘生了妹妹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誰說的,孃親生了妹妹也喜歡阿南,最喜歡阿南了,比喜歡你爹爹還喜歡阿南。"
陸成終於轉了過來,目光複雜地望著低頭哄孩子的妻子。
阿南聽孃親說最喜歡他,滿足了,抹抹眼淚告狀道:"大壯嫂子說的!"
小胖手指著張家那邊。
"那阿南信她還是信娘"凝香笑著問。
"信娘!"阿南依賴地抱住孃親喊道。
凝香連續親了小傢夥好幾口,知道阿南脖子怕癢癢,故意學陸成跟她鬨的時候那般,啃阿南的小脖子。阿南開始還以為孃親隻是親他,舒舒服服地享受,後來癢癢了,咯咯就笑了,扭來扭去地要跑,笑得時候眼裡還在掉淚呢。
"别鬨了,别踢到妹妹。"陸成忍不住提醒道。
阿南聽了,比孃親還先老實下來。
凝香笑著將阿南放到炕上坐著,抓起小傢夥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認真地道:"阿南,爹爹是家裡的老大,你二叔三叔姑姑都是他的弟弟妹妹,爹爹是大哥,所以要照顧他們。你是孃的第一個孩子,娘往後生的弟弟妹妹都得叫你大哥,那你願意幫娘照顧弟弟妹妹嗎"
"願意!"阿南毫不猶豫地道,小身板挺得筆直。
凝香獎勵地親了他一口,使喚陸成去打水給兒子洗臉。
陸成領命去忙活,再進來時,身後跟著一臉擔心的阿木。
有小舅舅陪玩,有壞姨母逗他,吃午飯的時候,阿南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好心情,秋兒姑姑給他夾了塊兒肉,小傢夥有模有樣地也給孃親夾了一塊兒,别提多懂事了。
與徐家這邊的和樂融融相比,張家那邊就冷清多了。
徐家人沒有去鬨,柳枝不敢主動提,大壯會看兄長的臉色也沒有主動告發,因此快晌午才回家的大壯爹孃並不知道柳枝欺負阿南的事。見柳枝破天荒地主動做好了飯菜,大壯爹沒什麼,大壯娘以為兒媳婦服軟了,低聲嘮叨幾句,畢竟是親侄女,沒有再冷嘲熱諷她。
隻有張彪,始終冷著臉,一眼都沒看妻子,飯後躺到東屋就睡覺了。
婆母也去睡了,柳枝一個人在外面刷碗筷,看著手腕上被丈夫掐出來的一圈手印,想到丈夫怒氣沖沖進來訓斥她,責問她到底想不想好好跟她過,不想就趁早回孃家時的憤怒模樣,真的後悔了。
她跟凝香較什麼勁兒凝香長得美,人溫柔,陸成護著她,怎樣都喜歡她,到頭來反倒讓並不怎麼喜歡自己的表哥朝她大發脾氣,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繼續下去,凝香與陸成安然無恙,她可能真的被表哥厭棄了吧
柳枝害怕地哭了出來,刷完碗筷急著進了東屋,爬到炕上撲到丈夫懷裡認錯:"表哥我錯了,我再也不說她壞話了,往後我一心跟你過日子,你讓我乾啥我就乾啥,洗衣做飯我都乾,你别生氣了行不行"
張彪當然沒睡,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陸成說的沒錯,表妹養成這副脾氣,都怪他沒管好。
"表哥,你說話啊,你别不理我……"柳枝哀求地晃他,清楚男人還在氣她。
覺得差不多了,張彪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跟她講道理,柳枝突然衝到炕沿前,難受地吐了。
張彪登時慌了,趕緊坐起來替她拍背,西屋大壯爹孃聽到動靜急急趕了過來。因為盼著孫子,看到兒媳婦嘔吐,大壯娘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兒媳婦懷孕了,太過期待,她忘了詢問兒媳婦月事,回頭就催丈夫去鎮上請郎中。
半個時辰後,宋郎中笑眯眯地恭賀這一家子,柳枝確實懷上了。
大壯娘高興地連連叫好,熱情地送郎中出門,還特意大聲道謝,讓左鄰右坊都聽見。
屋裡頭,柳枝沒敢高興,忐忑地望著丈夫。
張彪無奈地將人抱到懷裡,哄著道:"一會兒去給陸成他們賠罪吧,往後别再鬨了。"
丈夫還肯要她,柳枝哭了,低低嗯了聲。
陸成一家四口要回去時,他們夫妻真的出來賠罪了。
阿南看到柳枝,氣鼓鼓扭過腦袋,趴在孃親懷裡不看她。
凝香熟悉柳枝的脾氣,因此看得出眼前的柳枝是真心悔過了,便和聲細語地恭喜她。
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斤斤計較,反正不是柳枝,也會有别人告訴阿南。
摸摸阿南腦袋,凝香同張彪夫妻客氣地告辭,隨即與陸成對了個眼神。
陸成心領神會,揚起鞭子輕輕甩了毛驢一下,帶著媳婦兒子小舅子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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